谨慎的响虎拒绝了雅可可在福克尔博仍逗留终焉的期间,前往坟堆镇玩耍的要求。
为此,雅可可小小的跟他闹了几次小脾气。
雅可可据地福克尔博没什么啊,也是脾气很好的人呢,只是开心的点有些奇怪罢了。
但以往她一闹小脾气就妥协的响虎这次意外的坚持,虽然不是很懂响虎坚持的理由,雅可可也只好作罢了。
所以全终焉镇最盼着福克尔博离开的,已经不是响虎了,而是很想去坟堆镇玩耍的雅可可。
响虎倒自己偷偷的跑去了两趟坟堆镇,没有带雅可可,还要雅可可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附近给他打掩护放哨,神神秘秘的样子。
而福克尔博的调查也有了进展,他发现在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这一天,终焉镇有数次近乎全体人员登入登出梦境系统的记录。
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这是个太过敏感的日子,也想来是所有核查工作的重中之重。
是巧合吗?事关重大,不由得他不慎重。
所以在一次跟平克喝着小酒讨论《他在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的脑残剧情时,他突然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对了,我查到果核历753年你们集体去现实世界了几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平克一愣,然后做出了冥思苦想的姿态。
这个问题,他们早有预备。
像他们这种一连几个月都不登录探索者机体一次的惫懒作风,那天集体登入登出几次,不引起注意才怪。
本来按照詹姆斯的想法,漏洞越少越安全,不如把那天的记录全删除。
但林东阁不这么认为,林东阁觉得系统记录里手脚做得越多越露痕迹,反而漏洞越大其实越安全。
你要把漏洞做到没人相信你居然会留下这个巨大的漏洞的时候,调查人员的惯性思维反而会让他们忽略掉这一点。
装模作样的仔细回忆着,平克反复念叨:“753年,753年,753年我们干了啥来着?”
这种时候,一下子想起来才是心里有鬼的表现,他必须表现的没什么印象。
他皱着眉头看向福克尔博:“具体哪一天你记得么?”
福克尔博也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3……3月吧?3月16好像,不记得也没啥,我就随口一问。”
“3月16啊!”平克猛得一拍大腿:“你说3月16我就记得了,3月16是响虎生日啊。”
“所以你们是给响虎组织了什么生日活动?”福克尔博随手扔出一个杆儿,看平克顺不顺杆儿爬。
“谁给他过生日啊!”平克一脸嫌弃,丝毫不保留的表现对从小就拱自家白菜的猪响虎的不待见:
“从小就是个麻烦小子,是那小子脑袋长包了!”
“脑袋长包了?”福克尔博又是一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又状况外了。
“对!”平克双手比比划划的:“就脑袋这儿,这儿,长了老大一个包。”
原来是真的长了个包,不是形容某种蠢笨脑袋进水的行为啊,福克尔博释然。
“他不是虚无程序么?虚无也会生病?”福克尔博还是有点理解不能,觉得终焉镇真实个意外状况云集的地方。
“嗨,您还记得我给您看的那个矿婴残骸么?”平克继续比比划划:
“就内个,内个左上半脑袋壳儿没了,还吊着个奶嘴儿的那个。”
福克尔博略作思索,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残骸,最破最旧矿婴机体却保存最完整的那个,他有印象。
“那就是响虎那小子的残骸。”平克瘪瘪嘴继续表现一脸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当矿婴的时候那个部位遭遇的砍削伤印象太深刻影响了核心程序,那小子小时候虚拟投影的左半上颅一直过度生长。”
这个是凯出的损主意,灵感是雅可可小时候的平地摔,顺便也能把他们对塑形成像功能的使用记录包进去。
福克尔博继续点头,矿婴是肯定没有伤害阻断功能的,同时也并没有什么疼痛感受机制。
但一个懵懂无知的初始婴孩程序智能感受到自己左上半颅被削掉了,出于生物本能反应以为自己死掉了也很正常。
(补充说明:程式化读取的生物思维程序,依旧保留着生物本能)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掉了左上半颅机体并没有受损的矿婴会被扔掉。
而这种本能收到刺激影响的伤害对虚无投影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各种说法都有,反正也没人认真的研究过。
毕竟对大多数人类来说,虚无只是种很难得用得上虚拟投影,就该呆在探索者内的机械奴隶与工具罢了。
左上半颅机体被削掉给核心思维程序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还原母版后影响继续存在,导致自然增生投影左上半颅,这也说得通。
而且,这种脑部增生带来的从小不正常丑陋与丑怪似乎也能解释终焉镇的一个怪现象:
为什么响虎作为终焉镇第一个诞生的健全孩子不受待见,所有的宠爱反而集中在第二个诞生的雅可可身上。
如果编瞎话的话,应该不会选择这么离奇的说法吧?福克尔博下意识的认为。
你看,林东阁准确命中了那些聪明人的思维惯性。
福克尔博再谨慎多疑,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这种对付笨蛋们很可能露馅的骗局用来对付他就正合适。
他还脑补出了终焉镇这帮人没有想到的细节解释,终焉镇这帮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过他们对响虎和雅可可的态度差别有什么问题。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我见他现在很正常啊!”福克尔博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带偏到猎奇的方向。
“小的时候没搭理,当个怪物养呗!”平克随意的挥了挥手:
“后来凯实在看着难受,他五……五岁还是六岁那年的生日来着?”他拿不定记忆准确度的样子,随机又决定忽略这个细节。
“反正就有一年他生日,我和詹姆斯去帮凯想办法,其他人跟着去看热闹,你说的可能就那一次的集体登出登入。”
他唠唠叨叨了一堆,却还是没有回答福克尔博的问题。
福克尔博只好再问了一遍,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好奇:“那最后怎么弄好的?”
“嗨,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就在塑型成像设备里应付着凯冒险给他整了个形,让他重新读取自我形象认定数据,结果就这样就好了。”
谈起这个问题,平克也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模样。
“就这样就好了?没有其他的?”
福克尔博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虚无病症够奇特,但治愈方式也未免太儿戏了。
这就好像水上行舟船底被捅了个窟窿,然后你随手拿个木塞子塞上,结果洞就消失了一样离奇。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詹姆斯倒是出了个主意。”平克皱着眉说:
“詹姆斯说让响虎多待在探索者里感受肢体的完整,少没事儿在梦境里转悠试试。”
“就这样就好了?”福克尔博语气里还是不信,这也最多就在木塞周围塞了点防水填料而已。
“别的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也就响虎六岁以后天天带着雅可可在腐海里瞎转悠,不到天黑不回来。”
平克摊手,心里却窃喜,又强行在不经意间把终焉镇的一大古怪行为解释了一波:
“要不,咱们把响虎那小子叫过来问问?”
阳光大男孩笑了,粲然又腼腆:
“我就随便跟你聊个天好奇一下,你搞这么麻烦干什么?弄的我跟在查案一样。”
他摆摆手表示终止这个话题,喝了口酒又开始问平克:
“你说梦丽莎到底是喜欢不喜欢田边云啊?说喜欢吧又毫不在意他感受的样子,说不喜欢吧又寻死觅活的不愿意离开。”
这是又开始新一波《他在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剧情大讨论了。
夜深时分,拟真的风在窗外呼呼的吹出似哨声的声响,福克尔博独自独处的房间内,他微笑着喃喃了一句:
“长时间身处探索者机体内以阻隔神经模拟感受,完善意识修补么?”
他脱下开襟毛衣,然后再慢慢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纽扣,在衬衣下胸部的位置,密密包裹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他再从随身空间内取出一块防水布铺在床上,盘腿坐在防水布中央,缓慢的一层一层解开绷带,细细的绕成一扎,随手放到一边备用。
赤膊的上半身,比果核人类常见的正常体型略微瘦弱一些,似乎有什么消耗了这副身体过多的营养。
坦露的左胸位置,犹如从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中挤出来的一般,生长着一颗拇指大小赘生的肉球。
而在左后背对应的位置,则有巴掌大的一块位置,层层叠叠拥挤生长着丑陋恶心的赘生肉块儿。
这就是他用那一层一层围绕的绷带,压抑掩藏着的东西。
手术刀和棉纱布悬浮出现在他的手边,他右手用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捻起刀,右手抓起了棉布。
只一刀,那左胸赘生的小肉球就滚落在防水布上,平滑的伤口处略略发白,似是迟疑了一阵,大量的鲜血才涌了出来。
他左手的棉纱布按了上去,喃喃的念叨着:“呵呵,肉体对伤害应激反应的滞后性。”
待到纱布将血粗粗吸净,他移开纱布,右手指尖捻着的粉末状止血小程序撒了上去。
混着冒出来的鲜血,一层黑红色的血痂快速的形成,微微隆起在平滑的左胸上。
他又从随身空间内取出一块镜子,悬浮放置在背后的位置,然后拧着头反着手,一块一块一块,开始用相同的步骤切割背后的赘生肉块。
他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似是根本不觉得疼痛,甚至还有些享受。
只是,他这副身体,从来就不曾阻断过痛感的传输。
他并不喜欢疼痛,他享受的不过是身体逐渐恢复正常的过程,哪怕这过程中充满了撕裂肢体的疼痛。
毕竟已经习惯了。
每隔十天半月就需要承受一次的痛苦,数百年的重复,再若不习惯,也未免太娇弱了些,他撇着嘴角想到。
良久,后背的赘生肉块终于切尽,他额头已是密密的一层粗汗。
一块略高出正常皮肤一层的巴掌大的血痂出现在他的后背,包裹着肩胛骨的一部分。
因为强忍着疼痛,他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抽搐着,但他的脸上还是愉悦而轻松的微笑着,拧头盯着镜子里那块只剩血痂再无赘生肉块的区域。
他满意的哼了一声,再从随身区域生成一块湿润的毛巾,开始擦拭被汗水混合着血水弄得污浊不堪的身体。
细细的再将绷带在胸前胸后密密的绕圈缠上,满意的低头看看,又回头看着镜子里缠绕后的绷带形状。
他又想到最近看过的一部沙雕苦情剧里的剧情。
一个受伤晕倒的男子被解开衣襟治伤,却发现有如他这般的厚厚绷带捆扎,解开才发现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压抑胸前的隆起而已。
那捆扎方式跟我这好像,我这样子若进入那种沙雕剧的剧情里,大抵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女人吧?他弯着嘴角挂着笑想起。
他取出一套干净柔软的细植物纤维睡衣套上,一颗一颗的扣上纽扣,再用那块防水布把所有用过的工具包裹在一起。
随身空间的一处孔洞张开,他将那一大堆东西扔了进去,内中火光一闪,他皱了皱眉眉头,在臭味和青烟冒出之前关闭了孔洞。
然后他合衣躺了下来,斜靠在床边,惬意的哼了一声。
刚结血痂的伤口被触碰到了,略有些痛,但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他不在乎。
手指滑动了几下,一个蓝色线条构建的立体屏幕出现在他的面前,屏幕正中暂停的,是某部苦情剧昨天他看到的进度。
点开苦情剧播放,他有些心虚的瞥了瞥扔在床头柜上的那叠人物传记。
从开始煲苦情剧之后,他一本都没有翻开过。
煲完这部,煲完这部一定要看书了,他暗自下着决心。
只是,这决心连他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