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脸颊生疼。
红色圆球跟进来几只,转眼间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有细沙夹杂其中,哪怕用手挡着眼睛,也无法直视前路。
严飞拖着金眼,绕着石台一圈,将其拉了上来,来到石柱的背风处,暂做歇息。
被追了一路,又带着个人,就是铁打的人,放松下来也有些受不住。
鬼筋收入体内,指尖冒出的鬼火依然只有那么一点。
严飞猜测,被他吸入体内的,大约并不能够自行产生,所以他将骷髅台上的鬼火尽数收走,老头才不得不跳出来阻止他。
这种火除了能够制造怪物,还有没有其他作用,他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能够在黑暗中照明,也是好的。
幽幽的火光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金眼被他扔到地上后,就一直闭眼,身体紧绷,脸色苍白,似乎正在遭受极大的痛楚。
严飞俯身,张嘴想要说点什么,那道嚣张又狂妄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严飞,别用你的身体做出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我会忍不住想掐死你。”
被严飞视作另一人格的“他”,醒来得毫无征兆,或者说,其实“他”并没有休眠,而是一直清醒地看着他的举动,只不过没有出声而已。
这个时候说话,其用意,很值得深思。
严飞无视“他”,对着金眼的耳朵说了句,“等你一刻钟。”
一刻钟后他要干什么,严飞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金眼听见了,也听懂了。
被严飞无视,“他”有些暴躁道:“无能的人,才会异想天开想要同他人联手。”
“这具身体,怎么样?”
严飞突然间转移话题,“他”愣了一瞬,继而勃然大怒,冷笑道:“你以为,随便找具身体,就能将我打发了?”
随便?
不,他一点都不随便。
“他比我强。”
不管金眼现在正在经历什么,至少从他进入这个空间到再次遇到他为止,一直是从容不迫、衣衫整洁的。
严飞不是迂腐之人,更不会自视甚高。承认他人比自己强,认清现实,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
但他体内的这个并不这么想,“肤浅!外强中干,也配称强?”
严飞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
听“他”这话,像金眼这等人都是外强中干,瞧不上眼,莫非他严飞的内里就比他们好?
莫名被夸,猝不及防,他一点都不想。
“戴面具那个,你怎么看?”
话题再次转换,“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要是想死,可以直接自杀。落到那样的人手里,只怕连死都是种奢望。”
“长他人志气,这可不像你。”
“你又了解我多少?别用这种自来熟的语气同我说话,我和你不熟。”
这会知道不熟了?
不请自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半点“不熟”?
有东西从旁边掠过,严飞眼明手快,一把将其捞在手里。
肉乎乎的一团,血淋淋的一片,不过很显然不是人身上的。
风力渐大,空气越发不好闻了,石台晃动的幅度也在加大。
“碎尸,残血,劲风!外围如此,旋风中心又会是什么样?严飞,该换我出场了。”
“慢着!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放着这种异动不管,专门和“他”讨论这种问题,不是吃饱了撑的?
来都来了,横竖结果都是一样,何必浪费唇舌?
体内的这个想强行控制身体,严飞半步不让。
先前是无法阻止,现在有了抗衡之力,那就凡事都得商量着来。
“严飞,这种情况,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
“是吗?”
严飞调动体内鬼火,聚集到双眼,体内的这个便销声匿迹了。
鬼火在眼眸中闪动,透过它看到的景象,仿若地狱。
倒吊的石台,里面挤满了扭曲的身体,大人的、小孩的、动物的,甚至还有未出世的婴儿。它们如同被强行塞进瓶子里的罐头,一层层朝下压榨。
旋风中,时而飘过一道道被拉长的身影,从石柱石台中穿过,顺带着拉走一道扭曲的身影。
飞在外面的红色的圆球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它们每一只的身体里,都住着黑乎乎的一团,被外面的红色光晕包围,时而涨大一圈,又被光晕打回体内,瑟缩了一阵,又在准备下一次的冲击,就像被圈禁的囚徒,永远冲不破外面那层薄薄的牢笼。
不断有支离破碎的身影从脚下的深渊里迅速飘上来,或被红色光球吞噬,或加入旋风的队伍。
听不见它们的声音,但它们不断张合的嘴,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头顶处暗沉沉,浓稠绵密,不断在朝外面蔓延。
旋风的中心离严飞所在的位置很远,只能看到前方不停转动的漩涡,看不到内里。
那里一片漆黑,如同深渊里面张着巨嘴的怪物,进去便会万劫不复。
鬼火收回,眼神恢复清明,严飞看着旁边的石柱,那上面的花纹在他眼里,已经成了罪恶的象征。
这样一个空间,囚禁着数以万计的冤魂,若非他亲眼所见,又怎会相信?
“在你这样的人眼里,生命,不过是一场游戏。早晚都会结束,所以不会在乎它能够存在多久,对不对?”
自言自语的一句问话,尽数钻入了金眼的耳中。
一刻钟,时间不长,也不短。
体内的厮杀有多激烈,他无法诉说,只能尽力保持清醒,引导并指挥体内的异能将外来的能量分解、吞噬。
生命?
活着,就是生。
死了,那就是命,无可辩驳,无可厚非。
不过是有些人幸运罢了,生来便拥有这个世界所有的善意,却让另一些人承受了所有的恶意。
没有人有资格评判他人的生命,就如同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为生存所付出的代价。
疼痛,让金眼周身轻颤。
严飞本也没想体内的这个“他”会回答,不料“他”却开口了,“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同我划分界限,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沉默。
眸底倒映着一个又一个微微晃动的石台,严飞忽然间跳起,伸手在石柱上拍了拍,“你真的不想换一个身体?”
“他”:“……”
都说了是一体的,这个严飞,居然还想着将他分离出去。
“如果是那个面具男,我还可以考虑考……”
“你想多了,不过是逗你玩,别当真。”
“他”:忽然之间开起了玩笑,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严飞,总觉得怪怪的。
顺着严飞的视线看过去,那一片漆黑如墨正在缓缓朝外扩展,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严飞双唇轻抿,“时间,到了。”
指尖鬼筋飞出,迅速缠绕住金眼,朝前方一甩。紧接着,严飞也跟了过去。
脑海中不断有咆哮声响起,“诓他也就算了,特么的连我都诓。严飞,你的时间是用脚趾头算的吗?啊?找死别拉着我,我们真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