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不配有朋友!”
濮阳松脑袋被砸歪,却并未后退,声声质问出自他口,直击严飞的内心。
“怪不得他们都远离你,你这个刽子手……”
身体慢慢转过来,濮阳松顶着被严飞砸歪在一侧的脑袋,嘴角黑血点点滴滴坠落在地,“你杀的,他们都是你杀的!”
“你以为,有人替你开脱,就能抹去你的罪恶了吗?”
“我死了,你活着,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替你挡刀子,替你出任务,最后,替你去死,这就是成为你朋友的代价!”
“你是个不祥的人,凡是靠近你的,都没有好下场,我就是例子!”
“你的家人,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早晚会因你而死!”
“呵,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你逃了。”
“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
“严飞,你扪心自问,我可曾,有半分对不起你?”
“没有!”严飞侧头,声声质问让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
对于濮阳松的死,他一直心存愧疚。
拼命接任务,没日没夜地研究案情,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当时犯下的错。
可越是这样,越是记忆深刻。
如果当时,他没有让他跟着一起去,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不想听?”濮阳松嘴角咧开,森白的牙齿已被血染成了黑色,“连真话都不愿意听了,严飞,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妹妹,我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相信你,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呢?你知不知道,那天是我爸的生日,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失去亲人的滋味,你懂吗?”
严飞颓然后退,深埋在心底的悔恨将他淹没。
如果早知道,他又怎么可能让濮阳松和他一起出去?
“哦,我忘了,你不懂!你连朋友都没有,心是钢做的,永远捂不热。”濮阳松笑着,用双手将脑袋掰正,“你向来不欠别人分毫,那么我的命,你打算拿什么来还?”
“……帮你报仇!”
干巴巴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是那么遥不可及,又虚无缥缈。
“呵!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濮阳松双手挤压着被背包砸扁的半边脑袋,慢慢将其恢复原状,“你就是个懦夫!都逃到了这里,还说要为我报仇……”
“我……”
严飞心中苦涩,万般理由都是借口,他无话可说。
“遇到阻力就逃避,是你无能?还是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够?”
脑袋恢复七七八八,濮阳松用指尖擦拭嘴角的血液,一点一滴皆在指腹,细细碾磨,“我猜,你是怕他们报复?无声无息让你的家人,消失……呵!”
“不是……”
“所有人都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凡是在那里喝过东西的人,全都死了。让我想想,最后用什么结案来着?”濮阳松身体前倾,怪异扭曲的脸庞在严飞眼前放大,“大规模投毒?肆意报复社会?同店家结仇?这些,你信吗?”
严飞眼波微动,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当然不信!
虽然最后找到了投毒的凶手,可他的毒从哪里来,投毒的动机是什么,谁让他干的,都没有交代清楚,便死在了监控室里。
对外,他们只能那样说,怕引起民众恐慌。可实际上,从上头到每个参与过的人员,都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濮阳松之死,所有人都很遗憾,但线索断了,想要深究,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他从未放弃过,只是……
濮阳松嗤笑一声,手掌放在身侧漂浮在半空的蓝色光球之上,“你有怀疑的对象,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你怕,最后查到的结果,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你不想再次失去,于是,就只好让我枉死……”
“我没有!”
“你敢发誓?”濮阳松厉声喝道,目光寒凉彻骨,笑容邪肆恣意,“你的感情,是一片荒漠,任何曾经给予你点滴温暖的人,都成了你的救命稻草。你想抓住,不愿失去,所以,我给你的那片青草地,慢慢枯竭的滋味,如何?”
严飞怔愣住,不知该从何辩解。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他却毫无进展。
愧疚、疲惫、无从着手,重重原因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再在那里呆下去,只会枯竭干渴而死。
短暂的离开,并非是他不愿再查下去,而是来自内心的预感。只有出了严京,很多事情才会露出端倪,给他再次着手的机会。
这些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会看到濮阳松!
他从不知道,在那个阳光开朗、热情得过分的濮阳松心里,他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他想说,他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默契的同事,最聊得来的知己,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除了徒增伤感,没有任何意义。
“怕了?”濮阳松忽然间靠近,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想等着铁树开花,可惜半途夭折,啧啧!”
严飞后退半步,手指抓紧了背包,脑袋低垂着。
这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但能够再次看到他,真好!
背包里,小木雕的头像一直在不停翻滚。
濮阳松的眸子蓝光闪过,身体挺直,脑袋和身体逐渐恢复原状,“本来不想这样,是你自己非要动手。”
他嘴角弯起一道残忍的弧度,苍白的手掌张开,伸到严飞眼前,“将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或许,可以放过你。”
周围不知何时,已被蓝色光点全面包围。透明的触手拥挤着,缓缓蠕动着,将他的后路堵死,不留一丝缝隙。
看着这个昔日的朋友在他面前翻脸无情,严飞动了,背包里的小木雕脑袋被他翻出来砸向对面,手指飞快向蓝色光球抓去。
造成眼前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光球。
它的秘密,他需要知道!
濮阳松瞬间解体,化作无数透明细线,挡在了光球前面。
四面八方,全都是腕足和细线。
被它们包裹住,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严飞一手攥着匕首,一手拎着背包,左右开弓,阻挡它们的攻击。
小木雕脑袋已经被细线包裹住,嘴里的塑料袋掉了下来,趁着嘴巴尚未被完全包裹住,大声嚷嚷道:“呸呸,要死别拉上我啊!娘亲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发怒!你可真有本事,一来就激怒了她。现在怎么办?要死要活,你倒是说句话啊?”
再次割断触碰到衣摆的腕足,严飞瞅准时机,掏出打火机。
光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未等他点火,无数细线便将他的手腕缠住了。
细线缠得紧,单凭手腕无法挣脱。四周的腕足朝他双脚和腰身袭来。
严飞后退半步,腾空跃起,以手腕为中心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细线被拧转一圈,微微松动,被他一把抓住,顺势朝前转了两圈。
这样的举动,看似是他主动用细线将自己裹起来,实则因为那些细线,他离光球更近了,腕足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四周飞舞。
不等细线收紧,严飞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光球之上。触手冰凉又柔软,似乎还能感觉到它的情绪。
“住手!”
一声大喝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从眼前晃过。
严飞收手,拉着细线阻挡。
噗呲呲!
细线被斩断,留他腕子上的那些,顷刻间化作液体流淌。
光球见势不妙,裹着小木雕脑袋便朝山壁的洞穴里面钻去。
小木雕在里面哇哇大叫,“快救我,我不要回去!”
严飞同来人交手一个回合,各自退后半步开始对峙。
借着方才的光亮,他已经瞧清楚了,同他动手的,是个熟人。
黑暗中,谁也没有开口。
严飞静静等着,这个将他诓骗进山的人,该如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