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路并不好走,且越往前,路越窄。有些地方,甚至连一只脚都搁不下,得踮着脚尖,紧紧抓着崖壁的石头,慢慢挪过去。
小径离崖底越来越远,山壁上面的石块也越发突出,触手可及之处,就是岩石,有时候还需要矮身前行。
路也不是笔直的,沿着山壁七扭八拐。若没有人带路,不论是上方还是下方,都很难发现这样的小径。
老鱼头走得小心翼翼,身后的几人也都异常小心,而严飞,还抽空扭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跟在他身后的郭富贵倒也不催促,任由他看。
山脚的植被越发茂密,偶尔有风从脚下刮过来,掀起衣袍,吹乱额前的碎发。湿气较为浓重,还有树叶和杂草腐烂的味道。
专心赶路,心神全都在手和脚上,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
等严飞感觉手脚有些发酸时,老鱼头说了声,“到了。”
他一只脚伸进了岩壁上一个手掌大小的洞里,另一只脚朝前方半米处够去。
那是一块突出的岩石平台,大约2米见方,周围爬满了藤蔓,一直延伸到头顶上方的岩壁。
藤蔓中间,有一小块没被遮盖的空间,四周落满了枯枝败叶。
老鱼头双脚踏上了平台,将周围的藤蔓清空了一些,给众人弄了一小块平地出来。
严飞第二个跳上去,学着老鱼头的样子,将绳子套在胳膊上,轻轻拉着后面的人,以防他们掉下去。
郭富贵没想到严飞会这样做,眉头皱了一下,便松开了。
等众人全都上了平台,空间便有些挤了。
“郭木,钩子都带了吗?”老鱼头再次拿出手里的罗盘,边看边问道。
离得近,这次严飞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的是一个中间印有阴阳鱼的罗盘。罗盘四周刻满了字,两条鱼的阴阳眼中,各安放了一粗一细两个指针。指针的尾部朝上弯曲,定在阴阳鱼眼当中,鱼头部位则伸出了两根极细的指针,随着老鱼头的动作,指针在罗盘当中各自转着。
严飞仔细瞅了瞅,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有点像是八卦阵,却又同八卦阵有所区别,看起来有些古怪,且年代久远,边上的图案和字迹都快被磨没了。
郭木他们跟着老鱼头的指示,同郭老幺、郭大头各自站在一个方位,将拴着绳子的钩子一起朝下扔去。
试了五六次,绳子下方似乎已经钩住了东西。
“丈二寻八,六神齐聚,贵月相离,坎满即断。”老鱼头边说,边用手掐诀,随后让郭木他们三人,分别将各自的绳子拉上来些,又依次放松。
过了会儿,老鱼头爬在平台边上往下探头,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郭富贵一直跟在严飞身旁,看似是在注意老鱼头他们的动作,实则双眼一直放在严飞身上。
郭老七手里攥着铁铳,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严飞默默地看着,一语不发。
他们的这些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守林员的职责,更像是寻宝探墓。可若真是寻宝探慕,完全没必要拉上他这样一个外人。
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郭老幺离老鱼头最近,见他趴在地上许久没有抬头,忍不住问道。
他和郭木、郭大头三人手里各自有一根绳子,且底下都钩住了东西,需要各自保持一定的力道和位置,谁都不能松懈,不然就会功亏一篑。时间一长,肯定有些受不住。
“别忙,再等等。”
老鱼头眉头紧皱,身体又向外滑了一截。
“鱼大爷,小心!”
严飞眼疾手快,在他快要掉下去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直接把人给拽了上来。
老鱼头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他却什么都顾不上,满脸兴奋道:“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下面。”
“你确定?会不会又是个假的?”郭老幺侧头问道。
“不会,我看见了,和图案一模一样!”老鱼头说着,将罗盘往怀里一塞,用双手比划起来,“这么大,蓝色的,中间带血痕。”
“再信你一次!谁先下?”
郭老幺环视一圈,平台上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你们倒是快拿主意,天一黑,咱们可就只能干瞪眼了。”老鱼头有些急了,唾沫星子乱飞,又时不时往下看一眼,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郭富贵一拍严飞的肩,“他去。”
众人的神色,严飞可都看在眼里,摆明了下面有危险,就将他推了出来。
“这……”
老鱼头有些迟疑,其他人眼神交流,没作声,默认了郭富贵的做法。
严飞回头,深深看郭富贵一眼,将目光对准老鱼头,“让我下去,不是不可以,但,我要听实话。”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午,你们又在做什么。下面,究竟有什么。”
严飞就这三个问题,并没有触及到他们极力想隐藏的事情。
若是连这样的问题都回避,没有合作的态度,他又凭什么替他们走这一遭?
如果从头到尾都只想着利用,恕他不能奉陪。
人多,未必留得住他,哪怕是在这样的平台上。
严飞摆明了态度,郭老幺他们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还有人眼中已经浮现杀机。
“我说过,你走不出这里。”
郭富贵要动手,严飞早已扣住了老鱼头的后脖颈,冷声道:“我只求真相。”
老鱼头是他们这行人的领路人,若已经是终点,那么这些人舍弃老鱼头的可能性极大。若只是个开始,那他就很重要了。
郭老七愤怒之下,将铁铳对准了严飞,食指扣在扳机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将他杀了的冲动。
郭富贵一把抓住枪管,使劲往下压,沉声道:“老七,别冲动。”
“富贵,老鱼头他……”
“我知道,交给我。”
郭老七恨恨放下铁铳,郭富贵看了严飞一眼,对老鱼头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不如拉他入伙。我们,恐怕已经守不住了。”
“不行!”
郭富贵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反对。
尤其以老鱼头反对得最厉害,差点从严飞手里挣脱。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叔!觊觎那东西的,不止一个。再死守下去,恐怕我们小郭村,就真的完了!”
郭富贵的话音落下,老鱼头眼眶红了,神色渐渐萎靡,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瞬间老了十岁。
“山神啊,老头子我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如今守不动了,这是天意,天意啊!”
郭老七他们有些不忍,却在郭富贵的眼神下,没有轻举妄动。
老鱼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枯黄的羊皮纸,摊开放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