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妈妈，叔叔请你喝茶呢！”

杨阳轻轻地摇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恍然从思考中醒过来，胡乱地说了句谢谢。

孟涵恩把菜单递过来问道：“你有没有喜欢吃的呢？”

“没，你们自己点就好。”她拿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啜了一口，假装淡定。

“我妈妈不喜欢点菜。”杨阳插话说，“但是我知道她喜欢吃糖醋排骨，炸春卷，南瓜饼，还有乌鸡炖汤。”

“好，那你喜欢吃什么呢？”孟涵恩问杨阳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却在杨枝身上停留了片刻。

“刚好，我妈妈喜欢吃的，我都喜欢。”杨阳可爱地笑着说。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孟涵恩忍不住笑道。

孟然似乎不甘示弱，马上插话说：“爸爸，你喜欢吃的红烧鱼我也喜欢。”

“好，那我们就吃红烧鱼吧！”孟涵恩应付完孟然小朋友之后，看向对面坐的杨枝说：“看来这顿饭，只能将就我们俩的口味了。”语气有些无奈，嘴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笑容却是幸福的满足的。

饭菜上桌，两个孩子有了小伙伴吃饭都比拼着，看谁吃得最乖巧，倒是叫大人省心不少。孟然是个比较安静的小男孩，小小年纪对自己很有要求，讲究的模样甚是讨人喜欢，杨阳跟着他对比，倒是乖淑女了不少，杨枝这个母亲基本无需操心，只需几句鼓励和夸奖即可。

不过，杨阳长到六岁好像还真没让她怎么操心过。

孟涵恩是个生活挺讲究的绅士，从吃饭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虽然第一次见面，却并不尴尬，对杨枝颇有照顾。

这些年，除了同客户吃饭，杨枝还是第一次跟除了林驰和张叶以外的人轻轻松松吃顿饭，身边还有两个可爱不怕生的小朋友作伴，她顿时感到一丝惬意，恍如在梦中。

是啊，这样温馨的画面，也只有在梦中幻想过了。只可惜，坐在对面目光温和的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却又不敢回忆的人。

从餐厅出来，街上华灯初上，整座城市繁华而寂寥。

她站在街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孟涵恩问她们住在哪里，是否需要送她们母女回家，被她婉拒了。

她住的并不远，她想独自慢慢地走回去。当然，她得带着女儿杨阳，不能选择独自，但是可以选择慢慢。

这些年，她拼命让自己忙碌，不让自己有闲暇时间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曾经走过的路，所以每日都是行色匆匆，好像自己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工作上少了她就转不动一样。

其实，她心底知道，她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别人都以为她改变了，以为她强大了，其实不然。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许可那个被她隐藏起来的脆弱的自己出来稍微透一口气。

十月的晚风，还是热得有些焦灼，杨阳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行走，不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的，她只顾着想得出神，发现杨阳太热的时候，杨阳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蹲下去用纸巾给杨阳擦汗，擦着擦着，忽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冲得她有点儿想哭。“杨阳，对不起，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没关系的，妈妈。”杨阳安慰她说，“杨阳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以后再长大一点，也可以照顾妈妈！”

她忽而抱起杨阳。

杨阳靠着她的肩膀说：“妈妈，杨阳不累，可以自己走。”

“可是妈妈想抱抱你呀，不然等你长大了，妈妈就抱不动了。”

她哪里是怕孩子累着呀，她是害怕杨阳看到她被泪水浸染的双目。哎，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点撑不住了，被隐藏的懦弱的家伙，好像呼之欲出。

可是杨阳乖巧地趴在她的肩膀上呢，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孩子面前失态，所以就强行忍住了。

自从有了杨阳，她就再也没有再让任何人看到过她的眼泪。她的敏感和懦弱，她不愿意杨阳会遗传到一丝一毫。

这三年以来，她忙于工作，对杨阳疏于照顾，其实很多时候，她是故意为之，因为她不想让杨阳一不小心接触到那个差劲的自己，她害怕自己的消极坏情绪会影响到杨阳，害怕无形中杨阳就走了她的老路。

其实自从她上班以来，张叶陪伴杨阳的时间可能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多，平时杨阳放学，张叶就自己去把杨阳接到自己开的工作室去，等到忙完工作就把杨阳带回家，晚上有时间还经常陪杨阳玩，把杨阳教得很是古灵精怪的。她喜欢杨阳和张叶待在一块的画面，甚至有些羡慕，因为她喜欢张叶的性格，也希望张叶的性格可以感染到杨阳一些，让杨阳长成一个积极乐观的人，不必像她这个母亲一样，总是多愁善感。

张叶为她们付出太多了，她想张叶之所以对她们这么好，初衷不也是因为喜欢林驰么？可惜林驰这些年忙于事业，剩下的精力全部都留给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和年幼无知的外甥女身上，实在耽误太多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了。她想，她得为哥哥和张叶做点什么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走到小区楼下。忽而张叶的声音响起，“小宝贝都睡着了呀？”

她这才后知后觉，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连抱着的孩子睡着了都不知道。

回到家里，杨枝把杨阳放到床上睡下后，听到张叶对林驰说，“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一趟。”

“去哪儿？”林驰反问。

“怎么，想陪我去？”张叶有些玩味地说。

杨枝何尝不明白张叶的意思，马上从房间里闪出来说：“哥，你就帮帮叶姐姐吧，她那可是一个大项目，一个女孩子单枪匹马去，怕是不好对付。”

林驰说：“我要去了，你一个人带个孩子，怎么办？”

杨枝拍着胸口说：“哥，你可以小看我，可不能小看你的外甥女呀，她可是被你们训练得自理能力强大得很呢！”

“你确定？”张叶有些怀疑。

“你们就放心地去吧。”杨枝一脸轻松地说，“大不了就让我老板给我放年假呗！，反正我工作三年都没有休过！”

“准了，我还怕你不休呢！”林驰对杨枝的说法有些嗤之以鼻，他心里清楚，杨枝才不会在他不在公司的时候休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