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刚下课,她便看到秦友誓给她发的几条留言,正要回复一下,秦友誓的电话便打来了。
秦友誓开口就说:“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她嫣然一笑,“刚上完课,你不是已经在现场了嘛,我刚看到你发的照片。”
“对呀,过来当苦力呗!”秦友誓说,“不过现在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回去接你。”
“算了吧。”她说,“今天可是你妹妹的生日,你当哥哥走开了可不地道!你还是给我发个位置,我自己过去吧。”
收到秦友誓的位置,她看着怪远的,便走到校外打了个车去。
凑巧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挺长时间,她估摸着钱小雅的生日party已经开始了,所以到达目的地后,她也不敢麻烦秦友誓,自己找进去。
钱小雅不愧是任性富二代,租了好大一个场地来办生日会,杨枝安安静静地走进去,正看到钱小雅站在一个鲜花拱门下,像个公主一般,高贵、傲娇,万众瞩目。
虽然台下并没有万众,但是人数也不少,把小舞台围了厚厚的半圈。
好巧不巧,钱小雅开始热泪盈眶地表白。
杨枝远远地听着,整个人都懵了,她知道钱小雅说的那个从十三岁就喜欢的人是秦友誓,可是,钱小雅明明知道,秦友誓是有女朋友的啊!
她心里顿时变得兵荒马乱的,她好害怕接下来秦友誓的答案,可是她又忍不住看下去。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说喜欢了秦友誓五年的钱小雅亲吻了她的男朋友!
那一瞬间,她犹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秦友誓说了什么,可是台下那些人拼命地欢呼着,好像是……好像是钱小雅表白成功了。
她在心里轻声问自己:“那我……我算什么呀?”
她无法再看下去,转身离开现场。
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大概已经明白了钱小雅为什么要请她来,只不过是想让她看一场好戏罢了。
可是即使想明白了,她心里依旧觉得痛。她痛怨秦友誓不拒绝,在关键时刻没有开诚布公把一切解释清楚。她更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只会逃避。若是她能像钱小雅那般有着厚脸皮,直接冲上去开撕,堂堂正正地告诉大家,秦友誓早已是她的男朋友,该有多好啊!
可是她偏偏选择了懦弱的逃避!
不知不觉,她已泪流满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所以她只能挺直腰杆,随着人群跟着大家的节奏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异常了。
走出闹区,她整个人依旧死气沉沉的。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疯狂地跑起来了。自从有了秦友誓,她的跑比都变成了规律的锻炼身体,她几乎都要忘了,最初她去跑步,不过是为了发泄。
她记起她以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跑到精疲力尽了,也就没有力气去伤心难过了。
她撒开脚步跑起来。
秋天微凉的风,干燥地刮着她的脸庞,凌乱地舞动着她的发,一遍又一遍地让她清醒,让她记得自己对自己的嫌弃和厌恶。
她更厌恶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却一直没能彻底改变。
她疯狂地跑着,在只有汽车呼啸而过的路边上,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偶尔有路人经过,她假装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横冲直撞地继续奔跑。
不知何时,泪水被风干,嘴唇变得干裂,喉咙也隐隐作痛起来。可是她不想停下,她想要更累,累得没力气去想,没力气去嫌弃自己。
前面有个岔路口,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汽车来来往往。她向来是害怕这样的路口的,平常她都是随着别人走才敢过去,否则她不知道该等车先过还是人先过去。可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她左左右右和后面都偷偷看了一遍,没有路人作伴。
路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排列紧密,没有一辆要停下来让她先过去的意思。
她看着车水马龙,心里越发悲凉,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顿时不再惶恐。
万念皆已俱灰,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她一脚踏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缓缓地走过去。她甚至故意把脚步放慢了些,心里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那个怪物用惯有的邪魅声音在她耳边说:走吧,万一被哪辆车撞飞了,那一切就结束了,你再也不用在这世间受苦了,再也无需面对所有让你恐惧的事物了!
她侧头瞥了一眼那辆在她脚边停下的车,心里那头怪物张扬地叫嚣:为什么要停下?你撞我呀,撞死我就解脱了!
她甚至想着车上的人跳下来狠狠地臭骂她一顿,可是车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由她的脚步慢慢走过去。
平安地到达了另一边马路,她站了许久,不知道她应该为自己庆幸命大,还是应该为自己还需面对这无助的一切感到可悲。
然后她回头看着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辆要转弯的车辆的车灯照射到她所在的位置,她晃了晃神,心里那头嗜黑的怪物突然消失了。她看着那束耀眼的光芒,忍不住痴笑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马路而已,为何搞得要生要死的,简直愚蠢!
嗯,她向来愚蠢,总是想法极端!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还想继续跑动来着,可是身体似乎疲惫不堪,脚步也都不听她的使唤,像没有灵魂一般行尸走肉。
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也不敢想。她的思想一旦动起,她的心就会有一种锥心的刺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好生羡慕那些可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人,如果她可以这般没心没肺,那她的人生就可以安生好多了。
这么一想,她又联想到自己过去的种种不愉快,胸口顿时疼痛,引得她弯腰驼背,呼吸不畅。
路上明明有路灯照亮着,她却觉得眼前越发地黑暗了,黑得她看不清虚实与变幻,而那头嗜黑的怪物不知又隐藏在哪个位置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