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生气归生气,张叶还是大方地开车把杨枝和秦友誓送回学校去。
杨枝故意非要拉林驰坐进来,等他们到学校之后,林驰也不好意思独自打车,只好又坐张叶的车回去了。
时间还早,杨枝和秦友誓到操场上散步。
“你说,他们能和解吗?”杨枝问。
“能!”秦友誓说,“老板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你哥稍微低头,老板绝对不会计较下去的。”
“你好像很了解他们嘛!”杨枝说。
“你身边除了我以外最亲近的人,我能不花点心思嘛?”秦友誓讪讪笑道。
杨枝心想:哥哥迟早都是要有一个家的。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女人走进哥哥后半生的生活,我宁可那个人是张叶。起码我知道,张叶是真的会对哥哥好,就像秦友誓对我一样。
他们在操场上走了两圈之后,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后,他们发现不远处竟也坐了一对情侣。
那对小情侣相互挨在一起,时而交头接耳,可比他们两个亲密多了。
“哎,你看,别人谈恋爱,咱们谈恋爱,咋就差距这么远呢?”秦友誓感慨道。
“几个意思?”杨枝不解。
“你说呢?”秦友誓说着,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
她把头靠在秦友誓的肩膀上,秦友誓就顺势让她侧躺下来。
夜里的天空,是幽蓝色的,神秘,让人看不透。
她看着天上的夜,静静地闭上眼睛。
秦友誓的手,把粘在她额头上的刘海拨弄开来。然后忍不住轻抚她的脸庞。
一般这种情况下,秦友誓都会偷亲她的小脸蛋。
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这次秦友誓亲了她的小脸蛋之后,又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
这种感觉是很美妙的,她不得不承认,刚开始那一瞬间她也是享受的。可是偏偏她又突然想起她的母亲,想到母亲坎坷而荒谬的一生,她猛地将秦友誓推开,跳了起来。
她不敢看秦友誓,只是背对着秦友誓说:“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先回去了。”不等秦友誓回应点什么,她就落荒而逃了。
在她和秦友誓之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秦友誓一直想知道,她却从来不说原因。
她不是不明白秦友誓的意思,秦友誓只是想和她亲密一些,可是她秦友誓靠近的时候,总是时不时会想起她的母亲杨清,然后心底就会有一种恐惧涌上心头来。
杨清一生的悲剧,都因男人而起,至死也跟理不清的男女关系脱不了干系。
杨清是她的母亲,所以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回到宿舍,她赶紧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花洒喷头的水花,哗啦啦地冲刷在她身上,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很想知道当初母亲为什么会有了她这个女儿,纯粹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自身的欲望?如果是因为爱情,那十几年后,她为什么要酿成林家的惨案?
她忽然想,或许她要读懂她的母亲,才能解开自己这方面的心结。可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她第一次企图去理解她的母亲,可是母亲在她的记忆里,不曾几时清醒、明智过。她拼命地搜索那些尘封的、仅存的记忆,忍受着记忆冲撞带给她的疼痛,却依旧一无所获。
躺在床上入睡后不久,她便开始做梦。
她终于梦到了她的母亲。
她似乎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梦到这个疯疯癫癫的母亲了。
母亲穿着一条好看的碎花连衣裙,一脸灿烂地笑着,那纯真的笑容,像躲一尘不染的莲花。
母亲把手放在嘴边前方,做成一个喇叭状,欢快地叫道:“你快过来呀!”
母亲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可是,那真的是母亲!
她记得那条浅底色配深色印花的连衣裙,上面印的是一小段一小段的紫色勿忘我。
母亲把手放到嘴边,又一模一样地叫了一遍。
她露出笑容,欢快地跑出去。可是她还没跑几步,前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那个短头发男人的背影,也正冲着母亲跑过去。
她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然后变成失落。
她问道:“母亲,他是谁?”
母亲没有理会她,那个男人也没有回头。
她想跑过去几步拉住母亲,母亲却和那个男人手牵手,有说有笑地走了。
她不知道在原地蹲了多久,才又听见母亲的声音。
她抬头,看见母亲走在林父身边,像个羞涩的孩子。林父也十分拘谨,几次想牵母亲的手,却每次都不敢。
母亲还是穿着碎花连衣裙,可是花样变了,不再是勿忘我,而且浅黄色的桂花。
她跟母亲和林父的距离很近,很真实,她喜出望外:“你们没事,太好了!”
可是母亲和林父好像没看见她一样,从她旁边经过,最后又消失。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很欢愉,似乎在和什么人嬉戏玩闹着。
她抬头,看见母亲正朝着她的方向奔跑过来,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此时的母亲,仍旧穿着那条有桂花印花的白底连衣裙,脸上虽然已有了岁月的风霜,但是笑容依旧灿烂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她正想,母亲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她顺着母亲回头的方向望去,看见了林奔大哥。林奔大哥正在奔跑,脸上有了难得的欢愉笑容。
她正纳闷,忧郁的林奔大哥什么时候学会笑了?心头却猛然便电击一般,瞬间疼痛难忍。
林驰大哥正朝着她的母亲飞奔而且。
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她放声大叫:“不,你不要过来,求你快点停下……”
林奔大哥却离她的母亲越来越近!
她泪流满面,恐惧瞬间占领她的内心。
杨枝被恐惧的情绪惊醒过来,发现泪水又沾湿了她的枕巾。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她感情上的障碍根源,确实跟她的母亲有关,或者答案就在这个梦境里,可是她的情绪告诉她,她始终难以直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