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誓

他和杨枝的相处，越来越融洽，杨枝的状态，也渐渐好转。

他计划着，五一假期，就可以带杨枝出去玩一圈，这样对杨枝以及他们两个的感情升温肯定有好处的。可谁知道，假期临近，他却接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钱叔叔身体抱恙。

钱叔叔一家待他如亲人，他势必得回去看望。他只能暗自庆幸自己事先把出游的计划告诉杨枝，原本是想要给杨枝惊喜的，这下子也不至于让人家失望了。

他心里不想没有想过，有一天，杨枝可以跟他一起回去看望钱叔叔。可也只是限于想想而已。

杨枝和钱叔叔的关系，始终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难道一直欺瞒下去？可他现在和杨枝交往，见面是他迟早都得面对的一个问题！难道让杨枝单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与钱家相处？不，那是把钱叔叔置于什么样的处境？

算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他可以把握的就是现在，他可以选择先把他和钱叔叔一家的关系告诉杨枝。

老地方操场上，他们选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我跟你说过，我只有四年的记忆吧？”秦友誓自问自答，“因为四年前，我和家人发生了一场车祸，在那场车祸中，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我的记忆，还有我父母的生命。”

杨枝坐在他旁边，什么都不说。她不知道该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

秦友誓继续说：“我父母生前和钱叔叔一家交好，所以他们出意外后，钱叔叔一家就收留了我。钱叔叔和金阿姨待我如同亲生父母，他们还有一个活泼……的女儿。自从我到了他们家，他们能给他们女儿的，也同样给我一份。我这四年安稳的日子，都是他们给的。”

“你是不是想他们了？”杨枝看着他，目光十分温柔。

“听说，钱叔叔最近身体不好，我打算五一假期回去看看他。”他说。

“回去吧，别让自己留遗憾。”杨枝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变得深远。

他知道，杨枝肯定是想起林家了，可是他却不能提起一字半句。在杨枝的认知里，他不应该知道林家的。

他还想继续说些关于钱叔叔的事情给杨枝知道。“钱叔叔是我见过最温和谦恭的人，我从未见他与别人红过脸，甚至连稍微大声同别人讲话都没有试过。而且他做事执着认真，很有毅力，爱好一件事情，便坚持了大半辈子……”

杨枝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崇拜之意，“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这话从杨枝嘴里问出来，他忽然有点不淡定的感觉，毕竟钱叔叔心中最大的愧疚是杨枝呀，所以他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是吧。”

杨枝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底气不足，继续问道：“我想，对你而言，他肯定是个非常棒的父亲。”

“是”他更加不淡定了。在对待他和钱小雅方面，钱叔叔确实是无愧于天地……哎，他本来打算帮钱叔叔给杨枝留个好印象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好心虚了呢！

“你知道吗，钱叔叔的女儿可刁蛮任性了。”他慌忙转移话题，“我就纳闷了，钱叔叔是个安静简单的人，金阿姨也是沉稳大气，怎么他们的女儿就跟个猴子似的呢，整天都有无限的精力折腾，话又多，想一出是一出的。我每一次见到她，都被她整得够呛的，所以一般没事我都不太敢回去……”

杨枝笑了笑，问：“活泼一点不好么？”

“她哪里只是活泼一点？”他叫了起来，“她简直就是太活泼了，她妈妈老是说她，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一般人哪里受得了她，也就我这种任劳任怨的将就着忍下一口气了。”

杨枝嘴角似有似无地笑着，忽然说：“她妈妈……一定很宠爱她吧？”

“对。”联想到杨枝的身世，他心里不禁生起一阵怜悯之意。“金阿姨是个要强的女人，平时在商场上打拼，养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但是到了女儿面前，却总是不得不妥协将就，尽量温柔。她对钱叔叔好像用情极深，眼神里总有深意，可她对钱叔叔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对女儿那么温柔过。”

“被宠爱着长大，怎能任性娇纵呢！”杨枝自顾自地低声感慨，好像沉浸在钱小雅得到的宠爱中，根本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叙述。

他不是不懂杨枝的心思。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的人，怎会不羡慕别人得到的宠溺呢？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在心里说：“我以后，也把你宠成任性的样子！”

操场上逐渐喧闹起来，热闹却不属于他们俩的。偶尔有微风吹过，兴许也只是是某个跑步的同学带动的些微空气流动，并不能散去他们周围空气中的沉闷氛围。

过了好一会儿，杨枝又说：“你说，每个母亲的爱，都会这么伟大无私吗？”这话，仿佛是在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杨枝潜意识里，恐怕是想妈妈了吧。

“对了，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妈妈呢。”他想引导杨枝说起一些关于她们母女的故事。

杨枝欲言又止，随后说：“她不在了，没什么可说的。”

他看到杨枝的目光变得深远，便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但是，他忽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的爸爸呢？”

杨枝说：“我没有……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杨枝的语气虽然平平常常，但他却感觉到一股寒意生在她的心里，暗自汹涌。因为，杨枝甚至连“爸爸”这两个字都不愿意说出口。

“为……为什么？”他竟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我以前也想知道为什么。”杨枝说，“但我现在都懒得想了。干嘛要为那些从来不曾存在的角色自寻烦恼！”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有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杨枝越是说得轻巧，就越是证明她放不下。

他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也许某天，放下了，不再觉得伤痛了，那时候再说出来了，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