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下雨,只是打了几声闷雷,第二天艳阳高照,段洛坐在里正家门口的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莫语也走了出来,看他神情憔悴,说:“阿竹,会有办法的。”
她说的不只是一件事,段洛抬头,伸手,时莫语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他旁边。
微风轻吹时莫语的刘海儿,时莫语往两边拨了一下,说:“该剪了。”
“昨晚没睡好。”
“看出来了。我也睡的不踏实,云白……睡觉太吵。”云白夜里放了一连串响屁,把她惊醒了。可能是吃萝卜馅馅饼吃的。
段洛语气哀怨:“你二哥磨牙,嘎吱嘎吱的。”
时莫语笑得快断气,边笑边说:“他们都这么吵,还挺般配的是不是哈哈……”
段洛看她笑,也被感染了,轻轻的弯唇。
很久不笑的人,一笑千金,笑的最美。
时莫语看着段大美男:“阿竹,若是我们睡一间房我肯定能睡好。”
“时机成熟,地点合适,你和我一间房,反而会睡不好。”
“为什么?”
段洛勾唇:“不为什么。”
时莫语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过一会,她红着脸拍了一下段洛。
心想这个男人怎么总是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
段洛却想赶快成亲,就可以天天抱着阿筝,也能睡的踏实了。
“大白天就在门口卿卿我我,羞不羞?”
武云白一出来就看到他们互相对视,含情脉脉,她羡慕又嫉妒。
这两个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武云白不满道:“大太阳看着你们,蓝天白云看着你们,小花小草看着你们,你们回房间么么不行吗?”
时莫语说:“你妒忌我们?”
“切!”
“去找我二哥。”
“不敢。怕他凶我。”
段洛说:“就说我见他,有正事,让他在正厅等我。”
“谨遵表哥之命。不过,你们还在这坐着吗?”
段洛想了一下,拉着时莫语站起来。
饭桌上,段洛安静吃饭,没有提尸骨的事情。
他吃的快,把筷子横放在碗上,问里正:“这个村子的人能不能全都召集过来,我要对他们说几句话。”
里正将饭咽了下去,说:“我领几个人敲锣,在村子里走一遍,就都明白什么意思了。”
段洛说:“算了,来了也要回去,这样吧,拿张纸过来。”
里正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去拿了张纸,段洛反复看了看,卷成纸筒,在上面施法,让里正拿着,说:“让全村村民,知道苗娣做怪事的原因。”
时莫语说:“阿洛。”
里正为难的说:“这恐怕不行。村民们都不喜欢苗娣,当她是怪物,就怕知道反而会让他们嘲笑她。”
“他们不知道才会猜,再说,也不是所有村民都觉得她怪,我还是相信,很多人人心本善。”时莫语说。
里正看段落,段洛点了下头。
里正拿起纸筒,大声道:“苗娣的孩子金金丢了,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转眼六年过去了,孩子还是下落不明。金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就是苗娣炒的五香南瓜子,她也最喜欢苗娣打扮的光彩照人。苗娣在大门外整整等了六年。她自己吃苦,不愿麻烦大家,昨天,她准备放弃,还说要给我的孩子换血救我的孩子。她丢了亲骨肉,收养了悠悠,还要救方方。苗娣是个好人。”
大男人,说完这段话,眼眶都红了。
就是不知道,村民们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大人,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的闯进县衙大堂,跑到正在问审盗窃者的县令身旁,弯腰喘了几口气才低声说:“大人,发生意外情况,那十二具尸骨都成了骨灰。”
县令腾的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惊堂木,“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
然后在盗窃者嘶声喊冤当中走了出去。
停尸房里,十二具骨灰在木板上被摆成了骨骼的样子,每处都非常细致。
县令问:“你们有没有打瞌睡?”
小厮们都说没有。
“一直看着?”
禀报的小厮说:“我们亲眼看见骨头变成骨灰,和火烧的差不多,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县令不明白,为什么就问审两句话的工夫,发生了这么大事。
“大人?”
县令回过神来:“这事必须告诉城主。”
村民们都听到了里正说的话,叹气唏嘘者有之:唉!苗娣真够可怜的;
嗤笑嘲讽者有之:丢孩子也是她自找的,哪个娘丢了孩子不费力寻找,炒瓜子也不是力气活,她愿意!什么好人,就是个傻到不能再傻的疯子!指望这办法找孩子,真蠢!
装聋者有之:这不关我们的事,找到找不到,不在乎。
一个时辰过去,听不到任何消息。
段洛有些担心,但不想放弃希望。
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像阿筝一样善良,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会无动于衷。
村民们,大多还是淳朴的。
苗娣是好人,他们一定能体谅她的难处。
只是,改变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
改变一群人,更不知要多久。
他不能等。
时莫语说:“阿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你的办法会有用。但是,这太难了。没有人喜欢苗娣,你是知道的。我们,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弹勾魂曲。”
“能不弹就不弹。”
上次弹完勾魂曲,时莫语看到落叶都能伤春悲秋,回房间伏在床榻上悲戚大哭,段洛说什么她都听不见,无奈之下,段洛只能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话语哄她,抱着她,让她放松,终于在他也快精疲力尽的时候,才把她哄睡着,又用温乎乎的毛巾给她擦完脸才离开她的房间。
时莫语对此并不知情。
她哭,他心疼,害怕。
阿筝是那么爱笑的女孩子,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想让她每天都开心。
“我也不想弹,可天命难违,如果,弹这一次就能找回那三种曲谱,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只要能和阿竹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只不过是,心里悲伤而已,过去了就好了。
段洛语气霸道:“听我的,不许反驳。”
时莫语的头挨着他的胳膊,“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把人的心都浇的干干净净,让一切不美好都顺着雨水流走。”
“下雨?”段洛侧头看她。
“怎么了?”
段洛起身走到门口,“快了,快下雨了。”
“阿竹,我就是说说,你千万不要擅自降雨。这是触犯天条的。”
“是天要下雨,人又怎么能阻拦呢?”
“大人,您快告诉城主,这事该怎么办?”
“还不能说,先看好,等城主回来,你们就负责查那九具尸体的来源,寻找盗尸仙,不要多言多语。”
“是,大人。”
时莫声无奈地看着听到一声响雷之后抱住他的武云白的头顶,像跑到怀里一直小黑狗,全身哆嗦不安,他特别想推开她,但是,大家都在,他不好动粗,当然也不会哄,两只胳膊僵硬的悬在身体两侧,表情像是在哭。
时莫语觉得好笑,还没有谁让二哥这么无奈过。
段洛声音不轻不重的说:“云白。”
武云白回头,这时,又来了一声,她吓得仅仅抱住时莫声,“害怕。
“你怎么什么都怕?”
怕黑,怕狗,怕打雷,怕段洛。
这个女人,真够有意思的!
“别那么小气,不就是抱你一下么。”武云白等了会,没听到打雷才离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表情不满,似娇似嗔。
里正说:“原来你们是一对儿。”
时莫声急忙否认:“不是!”
武云白生气的说:“怎么不是了?我配不上你吗?”然后站在时莫声旁边,“你们看,我们般不般配?”
时莫语啪啪鼓掌,说:“般配般配,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段洛噗嗤一笑,低声说:“咱俩也是。”
时莫语眼睛亮闪闪。
阿洛说话好听,她好开心。
时莫声则气得咬牙切齿:“时莫语!”
时莫语说:“云白,努力呀,我等着改口叫你二嫂哦!”
时莫声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
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和时莫语对视一笑。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雨声,方方娘从方方房间出来,重新拿了一盆热水进去,出来的时候,一盆水都染了血色。
时莫语忙起身走过去,问她:“方方的刀口裂开了!”
方方娘说:“方方呕血了,我给他擦嘴就把水染了。”
“呕的多不多?”
“突然涌出来,和喝了一大口水吐出来差不多多。”
“是正常血液颜色,这是好事,说明……”时莫语还没说完,就看到血色的水一点点变深,变得像墨汁一般。
时莫语脸色惨白如纸。
“上仙,方方还有没有救?”方方娘看她这样心里没底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血。”
方方娘毫不犹豫:“换我的,现在换。”
里正说:“还是换我的,我身强体壮,换血也没事。”
时莫语说:“不行,你们给方方换血,你们都活不了。”
方方娘问:“只能是苗娣?”
“对。”
“我们不能害她,金金还没找回来。”
“她执意如此,谁也劝不了。所以,我想在三天之内,找回金金。让他们母子重逢。”
外面大雨滂沱,浇不灭时莫语坚定的内心里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