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人声嘈杂,几个家丁推搡着一个人到了许跟前,几个丫鬟老妈子还簇拥着一个女子也一同过来。那女子长着鹅蛋似的脸,头发蓬松,衣衫不整,用手遮了脸庞,哭的真是梨花带雨。
推搡的这人正是老道士,眼神迷茫,不解的看着众人。许一看这女子,顿时大吃了一惊,脸色发青,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原来她并不是春香,而是自己的表妹唐思雨,同时也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唐思雨父母双亡,打小就养在许家,与许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下了亲事。
棋翰林大人颤抖的手指着老道士,半天时间,只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你好胆,好胆!”
然后猛一转头,甩手给了唐思雨一巴掌,喝骂道:“贱人!”
唐思雨哇的一声,一跺脚,转身朝后院跑去,便有几个老妈子紧追了上去。
许一指老道士,厉声斥责:“你这老东西,我看你流落街头,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却欺辱我的家眷,真是狗蛋包天!我,我,你,老赵!你把他捆好了,沉到护城河里去!“
“老爷,这,这只怕不好吧!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要是万一被人发现的话,也不免会陷入人命官司啊!”老赵听了许的话,心里一咯噔,脸色露出犹疑的神色。
许双眉直竖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老赵,腮边的肉直抽抽。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欺辱了小姐,还不该死吗?就算被人发现,慢说有这么多人证,就是没有人证,杀个把人,顺天府能把我怎么着?还不快去!”
老赵见自家老爷这是真气充了脑仁,听不得良人劝告,没有办法,只得依言照办,带着两个家人,转身去套车。
“老马,你去这狗贼身上搜一搜,看他有没有从咱家中偷盗了些什么?”许脸色阴沉,眯缝着眼睛,对着另一个家丁吩咐道。
这个家丁老马,就是春香的姘头,二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精神。
“是,老爷!”老马走进老道士身旁,手伸进怀里乱摸一通。
许神色沉重了起来,紧紧盯着老道士的胸口,待看到老马手中拿出一本书,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爷,您看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老爷的?”老马把手中的书递过来。
许拿在手中,略翻了两翻,搭眼一瞧,心中咚咚咚直跳,果然是一本棋谱,而且似乎是个手抄本!但是许翰林脸上却更加阴沉了几分,斥骂道:“好个老东西,不但辱我家眷,竟然连我祖传的《仙机神府》都敢偷了去,真真是气煞我也!老马,给他弄走,待会儿跟老赵一起,把他给我扔河里去!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说罢一甩手,转身进了书房,将书房的门重重摔上!
一进房中,许快步走到灯下,把棋谱拿出来细细打量,以他的城府,这时手也颤抖起来。这时的颤抖可是与刚才不同,刚刚他只是作出了一副样子而已,其实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春香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但是女人嘛,不过衣服而已,大不了到时候退了这门亲事也就是了。
许翻开第一面,差点没把书给丢在地上!
只见书的扉页上写着四个字,《仙机神府》!
要知道,他事先并不知道世界上真有这么一本棋谱,所谓的仙机神府,只不过是他随口编造出来,让人听了以为确实是自己丢了这么一本棋谱,没想到这棋谱竟然真的叫这个名字,当真是造化神奇!
翻开第一面,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官有九品,人有九品,鬼有九品,神亦有九品,仙有九品,棋亦分九品,世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相互倾扎,好比是几只猪,在泥水中争食,终了也不过变为食物,真是可悲可叹!老夫不忍天下人沦为猪狗,故此留下仙机神府一篇,留与有缘人,或能得脱愚昧,成就大道。玄机子。
许读完后心中疑惑大增,怎的读起来并不像是棋谱的样子,连忙翻到第二页。
“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身体亦如棋局。棋有三百六十一目,落子可得目;人有三百六十一穴,练气可得道”
“噔噔噔噔”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许一惊,连忙将书塞入怀中。就听见门外有老妈子连连喊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小姐跳井了!”
许一听,连忙打开门,问道:“怎么回事?可救了上来?”
来报信儿的是唐思雨的贴身奶妈唐妈。唐妈边哭边回话道:“刚刚小姐哭着跑到后院,我等追过去的时候,就看不见人了。大伙儿找了好久,才在后厨的井口旁发现了小姐的绣鞋!已经差人下去捞去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好半天,一个水性非常好的家奴院丁终于从井里浮出来,身边还抱着一人,正是唐思雨。唐妈见状扑上去一把抱住就哭:”我苦命的孩儿啊!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许呆立半晌,将手指伸到唐思雨的鼻腔下。
“老爷,表小姐没气儿了,身子也凉透了。”
没过几天之后,京城中到处便传开了,说是当朝第一棋圣,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许翰林未过门的妻子让一个疯道士侮辱了,然后就投井自尽了。
许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特别是傅笛,更是幸灾乐祸,眼神中满是嘲弄。他索性就跟正德皇爷告了个假,在家中休养。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烛光,里面有一只扑通乱撞的飞蛾,眼神一阵恍惚。
“表哥表哥,你说为什么飞蛾明知道会烧死,还是会扑到火里去呢?”还缺着两颗牙的小思雨问道。
“那是因为飞蛾没有脑子,太傻了!”一脸正经的小许不屑的回答道,然后又盯回自己手中的棋谱。
小思雨盯着许说道:“我觉得啊是因为火光温暖了她,哪怕是知道要死亡,她也不会离开这温暖的怀抱的!”
“噼啪”烛心一爆,将许从回忆中唤醒。
他打开灯罩,用手挥了挥,把飞蛾赶了出去,又从怀中掏出《仙机神府》,恨恨的盯着,伸到火光前,就要将它烧掉,终于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把书颤颤巍巍的收回到怀里。原来,这并不是一本棋谱,或者说是一本古怪的棋谱,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棋局,却都是不合棋理,譬如说围棋中断然没有无气还能存活的情况,但是棋局中却有这样的棋谱。并且旁边的注释,也多是些穴位,存心观想,气息运行的话语,许完全看不明白。
他站起身来,想了想,朝着唐思雨的卧房走去。走着卧房跟前,忽然他听见了一阵阵浓厚粗野的喘气声,还伴着一些咿咿呀呀的女子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