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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塔台
“咳咳!”
好不容易上了第二层,一股浓烟铺面而来,肺里被攥满,瞬间呛到。
我掩鼻看去,一瞬间呆了眼。
眼前大片的青草地,一望无际的绿意,让这阴森诡异的魔塔台,凭添了一份生机盎然。
空地中,一座茅草搭的屋子,凭空伫立,那般突兀,又摇摇欲坠,与此等魔地格格不入,一时忘了身处何地。
而那带着一股焦味的浓烟,正是从这茅屋的烟囱里涌来。
脚步微挪,正要一探究竟,袖中传来谨慎的提醒声,“小心有诈!”
“嗯!”我轻声应着,搀扶着阿婵的手,不禁握了握长剑。
“咳咳咳!”随着一阵咳嗽声,一道土黄的身影,猛的从屋中蹿出,差点与我撞个满怀。
“什么妖物!”我大叫着,扶着阿婵躲避,却还是防不胜防,慌乱中,阿婵身子软绵绵的朝一侧摔去,我来不及扶她,抬起一脚,猛的踹在了那团身影上。
那东西闷哼一声,朝着地上倒去,我顺势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待我看清了他的模样,我惊恐的抽回了长剑,不禁瞪大了双眼,“是你!”
那人朗目星眉,深邃的五官上,净是黑灰,颇为狼狈。
“玄清羽!”
“咳咳咳……”
他又一连咳嗽几声,缓缓伸出两指,将我抵在他颈间的青木,往一旁挪了挪,我这才发觉我手中的长剑,还是一副防备模样,匆忙间收起了剑。
他这才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只是,他动作极慢,像是在隐忍什么,目光不禁朝他打量去。
一身明黄长袍,染满了尘灰,早已不辨当初颜色了,而这尘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暗红,我这才嗅到,空气中隐约的一丝血腥味。
“你受伤了?”
他轻咳两声,发白的唇间轻吐出两个字,“不碍事”
说罢,竟似站不稳,朝一旁跌去,我急忙上前扶稳他的手臂,朝屋旁的大树下坐去。
“你怎么样?一别数月,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没有逃脱蛟珠的魔掌!”眼中不忍,轻扶着他的手臂的手蓦然抽离。
他的目光,似不经意间,短暂的停留在我抽回的手上,目光随之看向别处。
“我也未料到再见你,会如此狼狈!对了,你怎会来此,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话,并非真的疑问,而是带着一丝担忧,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我,与他一身污垢不同的,是他一眼见底,干净的眼眸,他确实有些与往日不同了。
我微微一愣,几月不见,他似乎变得越发沉稳,经历种种,往日里,那仅有的尖锐棱角,也已变得平整温和,甚至我能看出他眼中的认真,与一丝关切之意。
此刻他的神情,让我有些恍惚,与记忆中,“前尘”里的某个人,似乎重叠,那一声“帝星”,差点脱口而出。
似是察觉到我目光有异,亦或是太过热切,他微微别过脸去,轻咳一声,“对了,你方才说起蛟珠?”
我这才想起,蛟珠向来以银面示人,他还不知道,国师的真正身份,我解释道,“蛟珠便是国师!”
“蛟珠?”他念叨着,眉头深瘪。
一字一句地道,“她可是你身边的那名婢女?”他眼中泛着喷火的光。
我轻点了点头,只见他似有不解,“可我分明见她与国师同时出现,怎么会……”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我猛地回头,看向不远处女子。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解释不清,等我们能安然出去,再与你细说!”
我匆忙打断他的话,奔向摔在一旁的阿婵。
我起身将女子搀扶起来,靠在离玄清羽不远的树上,这才再次看向他,旧事重提。
“你受了伤?”
他并没有否认,轻轻掸了掸袖上的灰,“不过是被法器锁住了琵琶骨,困住了一身法术。”
“锁住琵琶骨?”我惊叫起来,下意识朝他走去,可一想到琵琶骨所在位置,欲掀开他衣领的手,猛然间顿住,这才想起,男女有别。
我急忙讪讪地收回了手。
也无怪我这般吃惊,这种滋味,在我被师门发落,钉在麒麟台,此种酷刑,我一生难忘。
而看到眼前,受到如此对待的他,难免同情心泛滥,这要是搁在从前,以我二人之前的恩怨,怕是巴不得他死,而今,像朋友这般,相互关心,倒真是世事奇妙。
我这般想着,却也这般做了,再次伸出手,不再扭扭捏捏,“让我看看,是什么厉害法器,我这就帮你拔出来!”
而当我猛地掀开他的衣领,被眼前的一幕惊惧在当场。
一副银质的骨钉,穿过男子的肩胛骨,许是日久,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竟隐隐有一种与骨钉合为一体的势头。
“玄清羽!”我惊呼一声,抬眸正看见他看向我,一下子撞进他眼眸深处,似有一个魔力,直看向他灵魂深处。
一些不属于,或者说我从没见过的景象从我眼眸划过。
那里,有一个满身金贵,却无比落寞的身影,正站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桌案前作画。
男子极专注,肆意挥洒,半晌才搁笔,随着一阵清风拂进殿中,吹起桌上画卷,我清楚的看到,画中人着一身青衣,至多清秀之姿,算不得美丽二字,难得的是此女罗钗未置,如此朴真,倒有一番别样的魅力。
若说如此,倒无特别之处,而让人惊讶的是,那画中人的眉眼分明是我。
我呼吸微乱,心中拗动,案上画卷似是不甘,主人如此辛苦画作,掩埋进时光的洪流,无人观其真貌,一阵飓风吹来,卷散了案上的画纸,随风翻舞,又飘然落地,一张又一张皆是我。
不禁深吸了口气,举目望去墙上,屏风上,纸扇上,一个个多姿的身影,皆是我。
我猛地咽了咽唾沫,想逃离他的目光,却又被轮回的景象缠住,它似乎有极大的执念,我无法挣脱。
画面一转,清幽的竹林里,传来一阵琴声。
轻纱下,一身素衫的人背对着抚琴,一股风似命运的手,拨开了轻纱露出了那人花白的头发。
我有些难以置信又似猜到了什么,果然那人似有所感回了头。
“啊!”我惊叫出声,“是你!”
不错眼前满天白发,面容枯槁的老人,依稀能辩出眉眼间的威严,他正是玄清羽。
“你来了?”
“你在说我吗?”我正欲答话,却听我身后有男子应了一声,“帝君!”
我回头望去,那人十五六岁模样,一身道袍,我不曾见过,但他身上流露的仙家之力,无不提醒着我,此人来自天庭。
“帝君,如今一甲子过去,帝君可愿抛却凡尘俗念与小仙回天宫?”
琴声戛然而止,老者,不是,是玄清羽这才抬头看向那人,“六根未净,不敢飞升,更何谈归位承袭帝君法位?”
“帝君何以执念?”来人微微皱眉,稚嫩的脸上,有些不解。
“卿为执念!”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竹屋的墙上,挂着一副青衣佳人,我怎会陌生,方才才见过,正是我自己的画像,只是可能随着年代久远,墨迹不如初画时鲜艳。
“唉!”小童轻叹,“帝君固步自封将自己锁在这三间竹屋中,虚度数十年,倾慕一个早已不在人世之人,可是值得?”
“怎会固步自封?仙童又岂知孤乐在其中!”老者眼神沉静,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眼睛都明亮起来,“这是孤与仙子相遇的地方!”
仙童听罢更是摇了摇头,“帝君今世阳寿已到,若不随小仙归去,便要受着轮回之苦,何苦来哉?”
“上天,可能再遇仙子?”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