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将战儿安排在清梦院时,简单地说了他的身世,没想到刚刚晋升十二长老的平章,竟当即决定要收战儿为徒。
十二长老的徒弟,说来自是威风,至少我再不必担心,日后会有人欺辱战儿。
只是想到,今日在大殿上,种种怪异,我寻了个由头,将傅思明叫到了一旁。
我看着眼前男子,斯文的面上,写满睿智的光,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乎在别人身上也曾见到过,只是到底是哪里呢?
兀自出神间,男子开了口,“不知师父唤思明前来,所谓何事?”
“师父?”男子的唤声,让我不禁回了神,“怎么了?”
我看着男子近在眼前的眸,不知为何,红袍人那一双晦暗的眼睛,突然划过脑海,我猛地一惊,想起一事,“对了,思明,那块墨君令何在?”
男子的眸微凛,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我接过,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却错过了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鹜。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我将墨君令又塞回男子手中。
“师父?”
“如今天下陷入浩劫,这块令牌,能换许多的银钱,你拿去,去帮助那些流离困苦的百姓罢!只是也别苦了你师弟们!”
男子看着手中的墨君令,摩挲了半晌,收回了袖间,抱拳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师父唤思明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我这才想起了正事,“我们事先回了宗门,而不日,车撵也会到达,到时,十一的骨灰……”
“师父勿要难过,思明醒得,到时一定不会委屈了十一师弟!”
我垂下头,眼底是散不去的哀伤,“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对了,今日在殿上,你怎会推举章儿胜任长老一职?”
男子瘪起了眉,我这才急忙解释,“我是说,你怎会碰到章儿的?当时章儿跳崖,我曾吩咐你将章儿厚葬,那,那座坟里?”
他闻听此话,急忙单膝跪地,“师父赎罪,当时思明下了山崖,并未找到平章尸首,为了不惹师父难过,便立了座衣冠冢,弟子期瞒之罪,还望师父责罚!”
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几个少年身影,他们匆匆跪地。
“师父,您要怪就怪我们罢,此事,我们师兄弟每个人都知晓,唯独瞒了师父,若说责罚,便连弟子们一起责罚罢!”说话的人,是殷毅男,他们个个垂首,满脸自责。
我从他们面上扫过,目光停留在平章的脸上,略有停顿,少年也朝我看来,四目相对,少年眼底依旧澄澈一片。
其实,我百般铺垫,不过是为了问傅思明,他是如何再次遇到平章的,可如今,我看着眼前众多弟子都在场,想要问的话,终究问不出口了,若是平章有心想“回来”,怎会没有机会。
我摇了摇头,正要叫他们起来,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怎得这院里这般热闹?”
我朝说话那人看去,一袭玄衣,不是玄清池又是谁。
“拜见掌门真人!”众弟子朝男子行了礼,后者摆了摆手,看向我。
“该出发了!”男子没有过多言语,远远站在水潭前,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冲到我面前,紧紧的抱住我的腿,一脸不舍,“姐姐,战儿舍不得你!”
我将他揽在怀里,看着他的小脸,这几日才算圆润了些,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战儿乖,日后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的哥哥陪着战儿,更何况,如今战儿也是有师父的人了,可要坚强啊!”
“姐姐放心,战儿会的!”
“师父!你将战儿教给平章,便放心罢!平章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还请师父相信我!”他说到最后一句,特意加重了语气,似意有所指,我朝他点头。
“好了,如今时候不早了!”耳旁传来玄清池的催促声,我回头看着玄清池朝众人走来,他停在战儿面前,罕见的摸了摸战儿的发顶,一副慈爱模样,可这一幕看在我眼里,只觉遍体生寒。
我急忙朝弟子们挥挥手,“好了,如今天下尚还有劫难未平,你们身为宗门弟子,一定要时刻以百姓生计为重,但也切不可不顾自身安危,我,盼着你们都好,不能再少一个了!”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少年们纷纷下拜,我松开了战儿的小手,笑道,“如此就好,只是,你们竟还是不改口,日后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切勿落人把柄!”
“师父!”他们突然面色一沉。
“好了,好了!怎得还伤感起来了!我走了!”
我朝他们挥挥手,走向玄清池,他揽过我的腰身,身体撕裂的感觉渐渐来袭,狂风顿时肆虐了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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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太和殿
今日的大殿,似乎比往日里的气氛肃穆,甚至带了些剑拔弩张,只因众大臣分为两派,就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一事,有了不同的声音。
太子因伤,坐在龙椅下首的座位上,一时黑脸,而太子身侧站着,一身宦官服的杨彪,却是老神在在,静静看着场中争吵。
一派以萧皇后娘家势力,萧公为首的能臣武将,自是主张太子即刻继位。
而另一派,以季阁老为首的老臣文官,却是反对太子即刻登基,原因便是,必须亲眼看到先皇的遗体,安葬了老皇帝,再说继位事宜。
一个想尽快稳定民心,一个要太子先求孝道,更甚者,对于皇帝被玄真之人,割去首级一事,保留迟疑态度,只因皇帝死的当晚,太子也在其列,不免让众人怀疑其用心。
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临王殿下驾到!”
有小宦官领着我,与玄清池进入大殿时,众人纷纷侧目,殿中一时安静极了。
玄清羽看向我的目光,猛地一亮,我状似无意地撇过头去,避开了他炙热的视线。
这时,殿前站着的小宦官厉声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妇,见了殿下为何不跪?”
放眼整座大殿,只有我一个女子,想必这“村妇”说得便是我了罢?
果然,我抬眼望去,那小宦官一双大眼圆瞪。
我细细看去,这宦官面目有几分眼熟,我想起先前,就是这宦官,在皇帝身侧,颐指气使,狐假虎威。
然而,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他的话,本就在这个时代,视为基本的尊卑,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反正,又不是毫无先例,想及此,我正要跪下,殿上那明黄身影开了口。
“临王无诏进宫,所谓何事?此举是否有失妥当?”太子朝殿中,气宇轩昂的男子咄咄逼人道。
“怎么?太子皇兄此刻怕臣弟进宫,难不成是怕父皇的死因,大白于天下!”玄清池一席话,惊得众人纷纷瞠目,议论之声顿时传遍了整座大殿。
“放肆,你此言何意?可是在影射本宫?”玄清羽狠狠地拍了拍椅被,站起了身子,却因为伤势,不得不在杨彪的搀扶下站立。
众人都将视线从我身上挪开,我乐得自在,站在一旁,观虎斗。
只是我想不明白,玄清池不是为了讨好未来新帝吗?怎么,每一句话,更像是为了发难呢?那他带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我不解得朝场中看去。
“太子皇兄,可是不打自招,本王只说父皇的真正死因,并未说过一句,父皇的死,跟太子皇兄有任何关系?太子皇兄未免草木皆兵,难不成,是心虚所致?”
玄清池的一句话,化别动为主动,竟堵得太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你,你休要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