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刚过了两座城镇,近千人的队伍,来不及赶往下座城池,临近迟暮时分,众人歇在了这荒山野岭,随便搭起了几顶帐篷。
夜灯下,我正教战儿习字,有一只手挑开了帏帐,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人,浑不在意的低下了头,一边握紧小童的手,缓缓写下墨迹。
“这般晚了,还要浪费这二两灯油,当真是占着神女的身份,肆意挥霍,为何不明日再习字临帖?”男子缓缓开了口,立在桌前。
他的话不禁让我气结,想与他争辩两分,想了一想,端是没必要与他口舌之争,我深吸了一口气,吹灭了油灯。
“战儿乖,姐姐明日再教你,可好?”
“好!”
“乖,去床上歇着罢!”小童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拿过他手中的毛笔,搁到笔架上。
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褪了他的外衣与鞋子,给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借着月光,瞧向男子。
“临王殿下,您还不走,可是要看我解衣宽带?”
男子面容一滞,上前拉住我的手腕,“本座有事与你说!”
“你有话好说,快松开手!”我挣扎着,还是被他拉出了帐子。
“你要带我去哪?玄清池!”他只管往前走,过往的士兵纷纷注目,可巡逻的脚步丝毫未停,个个不敢多事。
眼看着他将我拉至林深处,我有些不安,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够了!”我揉了揉被他攥红的手腕,抬眼看向他,“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说罢!”
“师妹!”他脚步猛地往前迈了一步,我急忙后退,与他划开距离。
“临王殿下,如今我早已不是你的师妹了,还请你自重!”
“你还在恨我?若是你反悔了,我……”
“够了!你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用从前的关系,来说项,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我对他的厌恶,丝毫不遮掩。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笑出声,“就知道会是如此,那既如此,本座便有话直说了!”
他将手负后,脸色突然一沉,严肃极了,“你准备一下,我明日带你进宫!”
“你说什么?明天就要入清宫,难道不是要……”我诧异他的决定,他也知我想问什么,急忙将我打断。
“不错,计划有变,本座明日便带你进宫?这些仪仗与兵马,依旧按照原路前行!”
玄清池不会告诉我,如今玄清羽已经撇下了皇帝的灵车,与玄清秋姐妹,一同先行入了宫,已经准备登基事宜,他如何不慌。
原先是为了再不受皇帝的轻视,为了证明给皇帝看,自己也可以,而如今,他想起那预言上,神女与天选之子才是一对,那他便挣一挣这至尊之位。
这些是深藏在男子心中的欲望,他岂会宣之于口?
他看向我的目光,意味深长,我心中难免惊慌,如此,便说明,我离他安排的命运,越来越近。
“战儿呢?”我急急地问,心中既不想让他离开我,又不愿他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男子正要开口回答,远处飞驰来一道身影,那人一袭弟子白袍,五官周正,俊朗,正是三弟子,殷毅男。
他到男子近前,急忙单膝着地道,“禀告掌门,师父,宗内来了人,似乎是有要事,禀明掌门。”
“是何事?”
“弟子不清楚?”
玄清池微皱了皱眉,心下疑惑,此时,宗中来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心中有些不安,急忙挥挥手,“走!”
他脚步轻轻点地,衣袂翻飞,猝不及防,他揽过我的腰,我甚至都未惊叫出声,他便速度极快的朝帐篷而去。
身后的殷毅男,也急忙跟在我们身后。
就在这时,空无一人的林中,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在大树后,现出了身形,他的目光。紧紧的盯住几人消失的地方。
这时,又一道身影从树后现身,只见那人一身普通士兵的盔甲着身,头上带着一顶极重的头盔,这不合身的头盔,几欲遮去了少年大半张脸,只露出一节洁白的下颚。
“大师兄,你就这么信任黑袍吗?这天下,迟早光复,为何,还要撺掇玄清池夺位,这般舍近求远,更何况,有掌尽天下财富的墨君令在手,不过是师兄一句话,便一呼百应,为何,要如此麻烦?
阎罗不懂,玄清池坐上了皇位,真得能积福天下,获得光明之力?这些在阎罗看来,不过是虚无缥缈之词!”
那白衣人半晌才道,“她不会骗我,她快死的时候,是本座给了她那颗人间至宝,魔芋花,这才救了她,她最难的时候,也是我陪着她,她岂会骗我?她岂敢?”
两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默契地朝着帐篷飞去,因为,他们也想知道,究竟玄清宗出了何事?
远远的快到帐篷,那里等着一个浑身写满焦灼的白袍弟子,他一看见玄清池,急忙下跪,“禀掌门,我师父,我师父他堕道了!”
“什么?”不止玄清池,在场的人听了,都是倒抽一口气。
堕道,便是舍弃了一身的修为,堕了道心,再难入轮回,向来为人严谨的清风,怎会堕道?
就是任何一个人,会心生魔障,也想不通会是他。
我能想到的,玄清池怎会想不到,必定是玄清宗出了大事。
只见,他眉目一凛,朝那白袍弟子摆摆手,“你随本座过来!”
他率先走进帐子,那名白袍弟子紧随其后,而我虽唏嘘曾经的长者落了不好的下场,可如今,除了战儿,我谁都不关心。
他前脚迈入了帐子,我后脚便进了旁边的帐子。
如今的我,没有丝毫的灵力,连日来的赶路让我疲惫不堪,刚褪了衣衫,正要褪进被子里,一道黑影突然蹿了进来。
“啊……!”我捂住身前尖叫出声。
那人急忙捂住了我的唇,“别叫,是本座!”
这声音,是玄清池,借住月光我看清了他,他的目光也朝我看来,在我光结的肩上打转。
“出去!”我瞠目结舌,急忙拉过被子,挡住身前,却忘了,在床的内侧,早已熟睡的战儿。
“姐姐,怎么了?”他揉着惺忪的眼,缓缓坐起了身。
我急忙拍拍他的肩,“战儿乖,睡罢!”
我将小童安抚住,起了身,玄清池这才将脸转过去。
我急快穿好衣袍,冷声问道,“临王殿下,还有何吩咐?为何不一同说清,如此贸然闯入女子帐篷,这样……”
不待我说完,男子打断了我的话,“计划有变,我们必须今晚动身!”
“这般着急?可战儿?”
“带着!”
他说完这话,我这才住了嘴。
简单的收拾了行礼,其实也没有几件东西,男子怀里抱着熟睡的战儿,匆匆出了帐子。
众人已经候在帐外了。
原来不止我们三个,我门下的一众弟子,也都蓄势待发,就等男子下令了。
他简单吩咐了,这千人队伍的将领,计划不变,更是找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每日扮作我的模样,坐上轿撵。
便匆匆与一众弟子踏空而去,只见一道道缤纷的剑光划过长空,朝那绵延千里的山脉而去。
清晨的曙光,照亮天空之时,一行人踏入了玄清宗的大殿之上。
玄清池并无多余的话,匆匆颁布了两道法旨,其一,便是宣布清风长老,闭关参道的消息,还当众宣布了玄清书静的死。
玄清书静死了么?我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其实她虽害过我,但总归不致命,要不是竹子林死在她的手上,我并不盼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