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响起,众人都朝说话的那人看去,那身着石青色五爪蟒袍的人正是玄清池。
“池儿……”皇帝微眯着眼,探究的目光里充满了警告。
玄清池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他在想,他怎么才能让皇帝打消送花的念头,又不会开罪于皇帝。
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女子是神女一事说出,如今太子昏迷,即使说出女子身份,自己还有转寰的余地,倘若女子接了这水仙花,那一切都迟了。
他正要开口,皇帝冷冷地喝了一声“池儿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就一盆花而已,两人在打什么哑迷,有什么可争辩的,皇帝又将花盆递来,我伸手去接,可正在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一人。
“陛下,老奴来迟了,陛下赎罪”,那道尖细的声音完全盖过了玄清池的那句“她是神女”。
而那尖细地声音同时也将我吓了一跳,手一个没接稳,那花盆垂直朝着地上掉去。
嘭的一声,巨大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愣,皇帝的脸似乎凝结着巨大的风暴,他怒吼一声“杨彪,你不想活了!”
皇帝这一发怒,我吓了一跳,我才意识到,皇上御赐之物被我打碎,这岂不是杀头之罪,我急忙跪了下来。
“皇上,奴才不是有意的,方才陛下派人去让奴才拟旨,奴才去了趟茅房,来迟了一步,特意来给陛下请罪,谁知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陛下的“好事”,奴才罪该万死”
那老宦官一边说着,一边朝皇帝脚边扑去,他的膝盖正跪到破碎的花盆上,流了好多血,他却没有停止,一个接着一个耳光打到自己的脸上。
皇帝愤恨地看了那宦官一眼,气不过,用力一脚踹过去“朕的好心情全被你破坏,真是扫兴”
那宦官被一脚踹到地上掉去还是急忙爬起,跪下“陛下赎罪”
“来人,将杨彪带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皇上开了金口,外面急匆匆进来两个侍卫,将那宦官托了出去。
五十大板,那宦官已年近六旬,这五十大板若是打下去,岂不是要活活打死,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他们眼中君主命令高于一切,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腌臜规矩,世人就该平等,我就见不得这样将生命视为儿戏,生杀予夺。
我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自不量力,我只是看到那宦官,被拖掖过去的地方全是血迹,心中不忍,“陛下息怒,杨公公此举乃无心之失,可否请陛下轻罚?”
他转过身,兴趣盎然地看向我“梁姑娘可知自己在跟谁说话?朕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岂容他人来置喙!”
我将额头贴在手背,做五体投地状,“陛下息怒,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民女自是知道站在民女面前的,是天底下最为英伟独一无二的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陛下爱民如子,既然天下人皆是陛下的孩子,那孩子犯了错,身为父亲的略施惩戒理是应当,可若是将孩子打坏了,心疼的自是当父母的,
陛下仁义仁德,怎会舍得重惩,民女好意提醒,若是有说错的地方,望陛下赎罪,毕竟,民女也是陛下的孩子,想必当父亲的不会与孩子一般见识!”
那皇帝一愣,心思百转间轻笑出声,心下暗道“好厉害的一个小丫头,明明是顶撞之言,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个小小的宦官如何能当得了天子的孩子,可一句爱民如子,将一切都推脱干净,若要质问于她,她一句也是朕的孩子,一句话推脱了个干干净净,巧言善变之能,让他哑口无言”
他不禁想笑,好久没遇到如此有趣的女子了,原来聪慧只是她的一面而已,不知眼前的女子还隐藏了多少面目,那皇帝忍不住靠近了一步“既如此,你且起来吧!”
皇帝回过身对着那两名侍卫道“杨彪御前失仪,但念其老迈,劳苦功高,改五十大板为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堂堂天子竟听了女子几句话竟改了圣意,众人皆不可思议,而此时的“太清”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这中年皇帝为得什么,而那盆花,似乎意义非凡。
两名侍卫将老宦官拖了出去,众人目光皆落在我身上。
“梁姑娘,这水仙花,朕金口玉言,你可喜欢,朕再着人送姑娘一盆?不知梁姑娘意下如何?”
他混浊的目光有一丝炙热,我心底发颤,不过是一盆花而已,有何大不了的,再说方才这皇帝卖了我这么大一个脸面,我自是不好拒绝,正要回答,一个好字未出口,身侧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陛下一番好意,老夫替徒儿心领了,只是我徒儿她天生对花粉过敏,怕是接受不了陛下的好意,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将这水仙花摘下一朵,递给梦丫头,一试便知”
太清的话不禁让皇帝有些犹豫,他打心底觉得什么花粉过敏不过是推脱之词,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他冷笑,以为这样自己便知难而退,不,这其中真假一试便知。
“倒不是朕不相信梁姑娘花粉过敏之事,只是这般漂亮的水仙花,自是要配美人,这花扔了可惜,不如”他弯腰折下一枝水仙,递到我面前。
我自是知道师父师父言下之意,指尖微碰男子的手,那手背处竟一瞬间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我急忙将手中花扔掉,口呼“陛下赎罪”,众人皆是对此吃惊不已,而玄清池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毫不讶然。
“真是如此?”我看着皇帝那吃了瘪的表情,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是呀,什么花粉过敏不过是推脱之词,真正过敏的是人,男人。
而此刻的“太清”自椅背上站起身来,他清咳两声“陛下国事繁重,老夫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他说完这话根本不给皇帝反应的时间,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牵起我的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路南被这低沉的氛围压得呼吸困难,他紧紧跟在我后面。
是啊,有他在,我无所畏惧,他便是我人生最大的理想,也是我最安心的臂弯。
皇帝冷冷地看着那白衣男子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一个他渴求的战将,有一日会成为他的眼中钉。
他恨恨地眼神正被黑袍人收入眼底,那黑袍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挡住了皇帝那阴寒的目光,“陛下,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医好太子的伤,这一路颠沛流离,殿下一直靠着丹药和臣输入的灵力维系生命,可若是再耽搁下去,恐太子会有生命之忧啊!”
皇帝这才收回了目光,“国师不必有后顾之忧,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太子”
“谨遵陛下之命,臣告退!”那黑袍人挥挥手,“蒋将军随本座一起去演武场先熟悉一下”
蒋云依对着皇帝施了一礼“微臣告退”皇帝摆摆手,明显心情不快。
黑袍人与玄清池擦肩而过,眼神讥讽地看了一眼后者,面具下的嘴角微挑。
待二人出了大殿,一冒着白烟的物什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掷向玄清池,他境界高深,自是看到了,可他不能动,因为他看清了,那是他父皇自桌案上拿起的正燃着的香炉,正砸向他。
他怎么敢动,嘭的一声,那小小的铜炉子狠狠砸向他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