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莲进了灶房,打开锅盖一看,中午吃的碗筷也没洗,嘴里嘟囔着:“就这几个碗都不刷!”
自从分家后,张翠芬从没做过一顿饭,养的肥膘体重的一身懒肉。
一天吃完饭,筷子一放,抹抹嘴就出去找人拉呱了,天不黑不回家。
现在分家了,光靠盛国一个人赚工分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五口人。
她姑娘被打又把家里的钱花光了,家里早已经揭不开锅了。
她这才出去干活了。
干活也是半吊子,不上心。
单说妇女不跟男劳力比,那起码也要比一般半大孩子要强吧?
她可倒好,出一天工也只跟人家十几岁娃娃赚一样的工分。
她不嫌丢人,可是她觉得磕碜啊。
可这又能怨谁呢?这打从张翠芬进门开始,这底子不就是这么打的吗?
王秀莲也没有办法,赚几个花几个,赚不到就饿着。
王秀莲带着情绪刷碗,使的劲也大,将这碗刷的是叮当乱响的。
不大一会,苏庆树也从自留地里回来了。
到了东屋门口,将满是泥巴的鞋子脱掉在地上磕磕,而后进了里屋装了一袋烟丝点着,狠狠吸了一口,一股灰白色的烟在昏暗的小屋中升腾起来。
每天如此,他这一锅烟抽完,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今天又没出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一天就知道乱窜门子!”
苏庆树叼着烟卷,听到王秀莲一边刷碗,一边念叨老大媳妇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庆树摇头,那要是真掰扯起来,老大媳妇能把他气死。
苏庆树叹了口气,岁数大了,也管不了了,这子女就是前世造的孽,今世让他们来偿还的啊。
北屋的苏微雨已经将锅刷完了,芋头也蒸上了。
之后转身又去引火,火引着了又加了一大把麦秸杆子,将炉膛填满,起身去碗架子上拿出昨天挖的半盆野菜,又加了点盐,加点醋拌了一下,一会晚上当凉菜吃。
之后又从地上的篮筐里拿了一根白萝卜,这还是陆北辰昨天送来的。
这年月也没有肉,就是清炒萝卜吃。
把萝卜切成片码好放进盘子里,又在篮筐里抓了几根山葱,洗洗当葱花。
回头一看,这锅里冒着热气,芋头也快烀熟了,这当,又添了一把火,炉火映红了她俏丽的面庞。
忙完了,苏微雨短暂的休息一会,坐在石墩上看到苏微婷正蹲在地上给兔子喂食,苏微雨情不自禁的笑了,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不也是最幸福的吗?
突然间,大门开了,是苏盛安急匆匆的回来了。
只是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母鸡。
而苏微婷在门口也看到了,喊了一声:“爸爸。”人已经跑到跟前去了。
只是苏盛安冲着飞奔过来的苏微婷摆摆手,说:“回家去,爸跟你奶奶说点事。”
苏微婷撅着小嘴,进屋了,看了眼苏微雨,何止苏微婷生气呢,在北屋看到这一切的苏微雨气的都要炸了。
这苏盛安整的这一出倒是什么意思?
刚把母鸡抢回来,他转头又去买一只,难道他是钱多撑的吗?
越想越气,苏微雨真想冲过去,跟他们好好干一仗,火也不烧了,起身冲出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苏微雨却停住了。
她不是怕他们。
今天就是把东屋拆了,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只是苏微雨担心吵起来,苏盛安一定会责怪褚云萍,会将这事情全迁怒在褚云萍身上。
因为这几年苏盛安不在家,里里外外,都是靠褚云萍一个人操持。
包括他和妹妹的学习,都是褚云萍一个人再管,苏盛安只负责在外面赚钱。
而那王秀莲又很会嚼舌头,正犹豫的功夫,褚云萍下工回来了。
苏微雨眸色一闪,只好暂时将自己的情绪掩下。
“小雨,你爸回来了吗?”褚云萍放下锄头,将草帽拿下来抖抖土。
“回来了,再东屋呢。”苏微雨撇撇嘴,转身去给褚云萍打水洗脸去了。
褚云萍看了眼北屋,什么也没有说,家是分了,可是那不还是他妈吗?
而此时东屋的苏庆树叼着烟卷,眯着眼睛,坐在石凳上,背脊弓着,浑浊的眼睛突然间亮了。
苏盛安拎着一只鸡就进来了。
苏盛安看到王秀莲正在刷碗,他笑嘻嘻的看着王秀莲说道:“妈,这是给你们的。”
王秀莲一下愣住了,也不刷了,再围裙上抹抹手,走过去,只是走到跟前闻到了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
苏盛安笑着不言语,只是点头。
“再哪喝的?”王秀莲问。
“金大全家,这大全非要让我陪他喝两盅,还让贺金凤给我炒了俩菜,说啥也不让我回来。”
“那你这……”王秀莲指着苏盛安手里拎着的一只母鸡问道。
“这是给你们买的啊,你们是养着,还是杀了,都是你说了算。”苏盛安说完还晃了晃。
“咋想起来给我们买母鸡了?”王秀莲小眼睛眨巴眨巴,明知故问。
“……不是没吃着吗?”苏盛安没法说,那天从这屋出去,这心里就感觉不是滋味,几天都缓不过神来。
从前他在,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他操持,有点啥好东西,都可大哥先来。
就害怕王秀莲和苏庆树说他们有本事了,人就独性了,不愿意搭理他大哥了。
他出去打工也叮嘱褚云萍,也要事事都让着他大嫂,不要跟他们对着干。
因为他知道,他一走,这家里家外就是褚云萍在操持了,有点啥事,还不是得大哥帮着吗?
要是跟大哥闹掰了,真就没人管她们娘三了。
把赚的钱也给王秀莲了,其实苏盛安心里知道,不就是为了能让王秀莲说他个好。
这好倒没等来,等来的是分家。
又为了一只母鸡吵的不可开交,眼瞅着矛盾越积越深,他只有去买只母鸡给王秀莲送去,让王秀莲消消气。
苏盛安对王秀莲的脾气很了解,只要让王秀莲高兴了,啥都好说了。
“那我们就收下了。”王秀也没有客气,接过母鸡,乐呵呵的说道,“还是我儿子孝顺。”王秀莲还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三四斤,是真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