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又喝了口茶，看向两人道：“两种自愿，一种是自愿捐献，一种是自愿买卖。自愿捐，这自然没问题，可谓皆大欢喜，而且自愿捐的人，当然也越多越好，毕竟支配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他们作为生者的权利之一。”

“那么自愿卖呢？”

“还有你说的活人的感受呢？也即是他们想活下去，想接受移植，想要拥有能给自己移植的器官，想要花钱尽可能、尽早、尽快的，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的愿望。”大方看着二人。

大方微微笑道：“但是事实上，法律并不允许这样对么？”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不允许？或者说到底该不该允许呢？”

大方的话让白皑皑把头转了回来，为什么不允许以及该不该允许才是关键。

大方接着道：“根据我的个人看法，这个问题首先要从法律是什么上来分析。”

“有人说法律象征着和平稳定，有人说是普世价值或者正义的代名词，有人说是代表国家秩序，代表着统治工具，等等等等，说法各种各样。”

“对于这一点，我的看法和白皑皑基本一致。”

“比如说普世价值，它一般定义是不分国籍、种族、名族，所有个体和集体都应该接受的价值观。我觉得‘都应该’三个字太过自我和傲慢了，或许换成‘都会’要来的更客观和语气更坚定更自信一些，毕竟提出这样价值观的人，应该都挺有自信才对，而不像是那种会妄想将自己的想法，去强加于每一个人的蠢货，那是思想弱势的人才会选择的方法。”

“那么，这个‘都会’会产生么？”

“我的看法是，不会。”

“因为同类生命有几十亿个呢。”

“所以普世价值，从根本上就注定了，它就是一通狗屁”大方笑道。

“那么正义呢？”

“这可是个，光鲜闪亮的名词，自有文明以来，这个词已经被使用了无数次了。”

“法律代表正义么？”大方问道。

他紧接着道：“当然不代表”

三人同时看向了大方，并不知道他如此堂而皇之的推翻无数人定义过的理由是什么。

大方笑道：“这就跟刚才我说过的二元对立非黑即白，其实是一样的。”

“当人们把自己代入到正义一方时，本身就代表了立场，拥有了立场，就舍弃了绝对客观，没有了绝对客观，哪来的公正，没有了公正的基础，何来正义？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只不过愿意理会的人，不多罢了，毕竟这会显著的增加，心理负担。而心理负担这个词，明显和生存本能，背道而驰，这和人喜欢偷懒是一个道理，所以作为大多由本能所驱使的人类来说，是不大会这么做的。”

“诸如和平稳定、郭嘉秩序、统治工具、公平正义，的确是因为人们需要这些才有了法律，但这也恰恰正是因为真正有了法律，人们才真正拥有了这些。”

“因此这只能证明，这些只是法律的衍生物，而不代表它们就是法律本身。”

“因果主次是需要分清的，因为这是逻辑问题。”

“所以在我看来，法律不代表上面的任何一样，它只代表着，不容被触碰的底线。”

“那么器官该不该合法买卖呢？”大方问道。

白皑皑连翻白眼心说：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现在又来提这个，这有意义么？老妖怪一定是痴呆了。

想必聪明如白皑皑，也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这点他居然，猜中了。

大方见到白皑皑的表情，微笑道：“这两者，当然有联系，前面的话当然有意义。”

“意义在于，法律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白皑皑立刻反呛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自己说的都忘了么？为了和平稳定、郭嘉秩序、统治工具、公平正义啊，你不是说人们需要这些，才有了法律么？”

大方摇头道：“但是你也别忘了我说过的其他的话，在你问我1+1=2的问题时，我就提到过了。”

“人类是个需要通过不断总结，才能取得进步的生命种族。”

“所以，最精简准确的总结，才是最容易被理解的概括。”

“现在你来告诉我，法律为什么存在。”大方道。

“那我答对了你有奖励么？”白皑皑立刻开始提条件。

“你想要什么？”

“我，我……”白皑皑想要很多，他什么都想要，但是白皑皑觉得以老妖怪鱼肉童工的做派，不一定会给，不，应该是一定不会给，他转念一想道：“你说什么武昌隆呼吸锻炼的动作，最适合杨聪，但是我找不到，我答对了你就教给他。”

白皑皑很讲义气，大方也点头道：“可以。”

“武昌隆是谁？”白皑皑问道。

大方淡淡道：“方擎天的第三个徒弟，很可能是这个宇宙里最强悍的生命，而且他和杨聪一样，是个毫无天赋的笨蛋。”

“你怎么知道的啊？”白皑皑质疑道。

“最近，我丢失了一点记忆，但另外也找回了一点点，好了，现在回答我吧。”大方没有多说的欲望。

“哼哼，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可能难倒我？”白皑皑露出得逞的笑容，紧接着双手背负身后，一脸傲然（装逼）道：“法律的存在，用最精准的概括，那就是为了，震慑人心！让人望而却步，所以‘严法’和‘宽法’从来都是两难。”

大方微微颔首，道：“你说的和我的看法一样。有空了我会教他的。”

此时此刻白皑皑脸上那种得意简直无法形容，仿佛推翻老妖的明日曙光，就在眼前伸手可及一般！

“那么你能猜出我下面想说的话么？猜中有重奖。”大方笑道。

白皑皑眼珠直转心中思量：老妖怪最见不得别人好，肯定想借机反悔或者打我一顿，哼！我才不上他当。

“不知道”白皑皑果断摇头，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

“是吗，可惜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本来还想奖你一点东西。”大方叹道。

白皑皑有些羡慕的看了看波波头顶上的小花盆，但还是忍住了诱惑，不搭理大方，他认定大方就是变着法的想要找机会打自己，尤其看到大方轻叹，更是坚信自己想法的无比正确性。

“在我看来，之所以不允许买卖器官，也是因为，人心。”大方淡淡道。

“敢问为什么？”一直旁观的律人终于开口道。

大方语重心长道：“为什么？这是我最喜欢的三个字。因为，允许器官买卖，等于人们，将会因为亲人家属朋友的死亡而，获利。”

“这违反了，作为一个智慧生物的，也是社会文明最基础的组成部分的，人的，基本道德。”

“若长此以往，法将不法、家将不家、人将不人。”

“所以这在我看来，不但不能合法，而且任何形式的买卖，都应被，严厉杜绝！”

“那么那些病人呢？他们就该死么？就只能等死么？”律人再一次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大方摇头道：“如果你真正听了我之前的话，就可以自己分析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且也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而是会转而开始真正的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的问题，其实依旧属于，非黑即白二元对立，这是愚蠢的做法”大方毫不留情的说道。

律人闻言躬身道：“请先生告诉我解决办法。”

大方看着他说：“比如在‘愿’这个字上做文章，声明自愿捐献，或许可以变成，声明不愿捐献，让大家默认都捐献。再者致力于发展医疗水平，减少需要移植器官的患者，或者人界一样用自身细胞培养出百分百不排斥的代替器官。还有用被动、被迫导致器官衰竭、坏死，和主动导致器官衰竭、坏死比如声色犬马，烟酒无度，挥霍身体之类，区分排队接受器官移植的优先级。”

“这些都是办法，我一个人就可以想出三种，何况世界上除我以外，还有着以亿计数的人类。”

律人想了想又说：“但这些都需要时间，在真正可靠可行的方法到来之前，很多人依旧只能等死，我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死去，那么这样死去的而本来用另一种方法或许就可以得救的他们算什么呢？”

律人收回了一个问号，但是问题本身却更尖锐了。

白皑皑听到这个话，也不由直皱眉头，这个问题比讨论权利、法律和人心，要沉重的多。

大方却笑了，说道：“所以这问题的答案，还在于我之前说的那句上。”

两人感到不解。

大方淡淡道：“你看不惯，可以试着将秦浩然，挤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

白皑皑听了之后那是满面笑容，就差放声大笑了，心中一个劲的直乐：听见了没，有本事你完全可以去改变世界啊，没本事，就别特么在这里瞎比比。

“贩卖焦虑，只能拉拢见风使舵毫无主见的凡夫俗子，真正提出可行可靠的解决方法，才能聚集志同道合坚定不移的英杰俊才。”大方对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