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提斯，这样下去不行啊……”

卡尔忧心忡忡地对海提斯说道。

“有啥不行的，这不是都挺好！？”

海提斯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己的副船长。

海提斯一把薅住了荡漾不休的缆绳，救下小赛文之后，笑骂地告诉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以后要是再不小心，就把他扔到海里，让他先游半个月的泳再说。

然后海提斯也不管神情复杂而又震撼不已的小赛文，搬了把椅子就做到了船舱的门口，看着锦绣号那些半吊子水手笨拙而又努力地操纵着锦绣号。

这些来自达尼斯大陆天南海北的十几岁的孩子，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一点基础都没有，变成现在能够操控锦绣号，虽然不能发挥出锦绣号的所有性能，但是他们的努力和坚持，海提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饶过小赛文这个家伙。

就在海提斯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卡尔却出现在他身边，带着对海提斯这个甩手大掌柜的怨气，告诉他不行，海提斯当然没有什么好气了。

“我不是说这些孩子不行，这么短的训练时间，就能够达到现在的水平，不仅仅你看到了他们的努力，我也看到了，我相信，只要再给他们半年的时间，他们肯定能够成长为达尼斯大陆上最优秀的水手，但是，现在也不能否认他们还不成熟的事实！”

卡尔狠狠甩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海提斯。

“就像刚才，赛文在揽胜断裂之后，抱着缆绳在后桅杆上至少晃荡了超过五分钟的时间，平常的时候还算没事，但是如果在战斗中，这就对锦绣号上其他人员的一个安全隐患！”

“你不能指望锦绣号上所有的成员都能像你一一样，一把就能让缆绳停下来，我估计也就古特列夫激发了全部斗气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事实上，如果一个合格的水手遭遇了这种情况，就应该在缆绳并没有荡得到最高点的时候松手，然后任凭自己掉到海水里面，等待锦绣号的救援……”

卡尔越说越激动，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是要把以来的所有怨气全部释放出来。

“那是第三阶段的训练内容……”

海提斯不耐烦地打断了卡尔的絮絮叨叨。

“他们还是一帮十几岁的孩子，而且刚刚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训练计划，你不要对他们要求太高，以我看来，那个叫做赛文的孩子，在跟着缆绳一起荡漾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还能做什么空中飞人，就挺不错的，至少我觉得他胆量不小，这就很好嘛……”

卡尔听了海提斯的话，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死死盯着海提斯，都快把海提斯盯得发毛了，才恨恨地对海提斯说：“你还能不能再没原则一点！？现在我跟你说的，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怎么把这些孩子早日训练成合格的水手！”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卡尔的脸几乎贴到了海提斯的脸上，喷得海提斯满脸吐沫星子。

“智慧馆到底是达尼斯大陆上最顶端的知识汇聚地，还是一个幼儿园！？你在智慧馆的时候，那些老学者都这么放纵你么！？”

海提斯很想告诉卡尔，自己在智慧馆的时候，不但被放纵得无法无天，智慧馆的馆长还教自己怎么偷-窥姑娘洗澡呢。

但是看到已经暴走的副船长，海提斯很明智地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

“好了，我亲爱的副船长大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看到锦绣号这样站在这个行业顶端的海船，被这帮半吊子水手糟蹋得不像个样子，你肯定着急……”

“不过，你不要忘了，我不但是锦绣号的船长，更是锦绣号的设计者，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海船在首航的时候，竟然连一半性能都没有被发挥出来，我心里比你更着急，但是，咱们必须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

海提斯手指向波澜壮阔的地中海，对着卡尔说道：

“从风平浪静的岸边，到波涛汹涌的地中海，这其中的隐晦变化，必须让这些孩子自己体会到，才能让他们在以后的航行中更加注意，小赛文被甩下后桅杆，不就是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变化么……”

“先让他们适应几天，然后我会针对性地再对他们进行培训的……”

卡尔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接受了海提斯的说法。

海提斯继续说道：“首航嘛，不就是在检测锦绣号本身的性能的同时，也检测一下这些刚刚被训练出来的水手？有问题，不怕！就怕现在没有问题，等到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能在首航的过程中，遭遇一场战斗……”

卡尔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带着这些半吊子水手去打海战，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成功气跑了副船长的海提斯，哈哈一笑，满不在意地命令自己的随身副官斯瑞。

“去，把加尔文给我找过来……”

加尔文很快就被找来了，头发杂乱，双手油污，虽然在黑色的教袍上不显眼，但是海提斯还是看到了教袍上有几块油污，距离近了，海提斯更是从这位未来隐修士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污味道。

很显然，隐修派最被看重的下一代继承人，正在和锦绣号上的维修人员学习如何用动物型油脂，为锦绣号进行保养，甚至非常有可能在维修人员的指导下，亲自进行操作。

说实话，海提斯真的挺佩服加尔文这个十三岁的少年。

生活规律而简朴，信仰坚定而虔诚，生性聪慧而好学，这样的加尔文，竟然让人挑不出一点点毛病来，就算他在几十年后成为了真神教在达尼斯大陆的教皇，成为那位真神在达尼斯大陆的代言人，海提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他要是成不了教皇，才是让人奇怪的事情。

这一次响应格里高利七世的号召，加尔文凭着一张嘴和他强大的人格魅力，竟然能够鼓动超过三百人参加他领导的十字军，并且还能够把这些十岁上下的孩子，平安带到亚平宁半岛，海提斯扪心自问，自己在十三岁的时候，没有这份能耐。

更让海提斯看重加尔文的是，在自己有意无意中瓦解了他的十字军之后，依旧有十一个孩子愿意跟随他一起继续十字军的东征，更加关键的是，加尔文在面对三百到十一这个数字巨大的落差的时候，依旧表现得风轻云淡。

每逢大事有静气！

有时候海提斯也在想，这份的淡然，是不是真神送给他宠儿的礼物。

不但如此，加尔文还利用他一切的时间，尽可能从身边学习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虽然海提斯实在想不明白，保养一根锦绣号的铁钉，到底和隐修派收复圣城耶路撒冷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不影响海提斯对加尔文的勤奋刮目相看。

抡起勤奋，加尔文不输于任何一个想改变自己命运的孩子，抡起学习的速度，加尔文更是把这些孩子远远甩到身后！

海提斯有点羡慕隐修派，竟然能够找到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要是能够把加尔文推荐给智慧馆的那些老学者，海提斯都不敢想象那一张张老脸盛开成一朵朵老菊花，该是怎样一种另类的壮观。

可惜，真神信徒这个身份，注定加尔文不会成为级海提斯之后智慧馆的另一位学徒。

不过，这并不影响海提斯和加尔文之间的交易。

“加尔文，我的锦绣号只会到达君士坦丁堡，不会再向魔族大陆走出一步，只有十一个追随者的你，确定你还要继续你的东征！？”

“是的，继续。”

加尔文回答得很平静，但是海提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坚定。

“好吧，加尔文，虽然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和你一起战斗在魔族的大陆上，但是，身为东圣教信徒的我，同样也是一个真神虔诚的信徒，为了表示我对你东征之旅的支持，我决定，在锦绣号上悬挂起十字旗帜，用来彰显你的存在……”

加尔文知道，这个无耻的海提斯，又给自己挖坑呢。

自从乌尔班二世发动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真神教就颁布了一条严苛的规定，在十字军东征期间，任何人不得以个人或者团体的名义伤害任何十字军战士，否则，将被视为对真神的背叛，达尼斯大陆上人人得而诛之。

这条规定，已经在达尼斯大陆上流传了几百年，几乎所有达尼斯人都知道，只要一看到破败的十字军军旗，最好躲远一点，这才是不给自己惹麻烦的最好方式，

海提斯所说的什么“支持”“彰显你的存在”，全是扯淡！

海提斯真正的目的，是要用那张十字军旗帜，为锦绣号寻找一个坚硬的保护壳！

在一瞬间想明白这一切的加尔文，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海提斯，一阵沉默之后，加尔文才说道：“我需要你对我的十一名追随者进行天赋检测，并且针对他们的天赋，进行训练，只有这样，真神才能真正感受到你的虔诚……”

“成交！”

交易达成的海提斯，心情大好，根本没有兴致按照加尔文的宗教说法来掩饰这次交易的本质，直接喊出“成交”来，就像一个在菜市场刚刚占了便宜的升斗小民。

当加尔文看到，海提斯让斯瑞去悬挂早就准备好了的十字军旗帜，这位未来的隐修士，对海提斯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

“屁个虔诚啊……”

锦绣号在不起眼的前桅杆上悬挂起十字军旗帜之后，海提斯就在也没有主动找过谁，即使副船长卡尔和武装统领古特列夫有什么事情找他，海提斯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过去。

一连七天，海提斯都是这样。

除了给被锦绣号所有成员抱以重望的魔法组，布置了一个任务之后，海提斯好像已经完成了他作为一个船长应该做的所有事，每天就是搬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在艉楼的高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当然，鉴于冬季的地中海上出现太阳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海提斯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更像是装装样子，纯属一种犯懒的表现。

锦绣号上所有的船员，在紧张而相对混乱地操作锦绣号的间隙，也会把目光投向艉楼上的高台，眼神复杂。

那里有一个体重超过二百三十磅的海提斯，软塌塌地赖在椅子上，有的时候看着锦绣号发呆，有的时候干脆呼呼大睡，显得和锦绣号上紧张忙碌的气氛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里奥佣兵团，早就见识过这个海提斯是如何杀伐果断，儿童十字军的孩子们，更是对这个海提斯心存感激，而原来隶属于美蒂奇家族的人，都在佛罗伦萨流血夜看见过海提斯如何大展神威，他们的心中，对这个和美蒂奇家族大小姐不清不楚的海提斯，更多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尊重。

不过，现在海提斯这个样子，说句好听点的话，佛罗伦萨街头的小混混都比他耐看！

这是怎么了？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大家的心间，不过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都不敢贸然地去问海提斯，只能把目光集中向副船长卡尔。

一注意到副船长，锦绣号的成员才发现，卡尔这几天的状态也不对。

脸上阴云密布，脸色一天比一天要黑，都快赶上冬季地中海的天空了，所有注意到副船长脸色的人，都从卡尔的脸上读出来无声的五个字谁都别惹我！

这还说啥！？

干好自己的活吧！

这个时候，还是少惹麻烦为好！

锦绣号上所有的成员，都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默默地干着属于自己的工作，比以往更加兢兢业业。

不过，他们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他们了。

这个麻烦不是人的问题，是锦绣号的问题，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是锦绣号所有成员自己的问题。

在首航之前，所有锦绣号的成员都努力按照海提斯所制定的针对性计划进行训练，而且都和刻苦，每个人心中不但抱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也都憋着一口气

谁说一个合格的水手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够养成！？

我不就是三天学会了在锁具上打结，而且又漂亮又牢固！？

一方面是对海提斯盲目的崇拜，一方面是自己在训练中用刻苦换来的成果，几乎所有锦绣号的成员，都很主观地认为，自己只不过通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水手，至少操纵锦绣号不成问题。

但是，现实就像一个花容月貌的伪娘一样，在锦绣号成员提枪上马的时候，突然让他们不知所措。

首航之中的锦绣号，还是那艘凝聚了所有人汗水而造成的海船，但是自己的工作，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别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