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湘春夜月.近清明》黄孝迈.词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
欲共柳花低诉,
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
念楚乡旅宿,
柔情别绪,谁与温存?
空樽夜泣,
青山不语,残月当门。
翠玉楼前,惟是有、
一波湘水,摇荡湘云。
天长梦短,
问甚时、重见桃根。
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
剪断心上愁痕!
临近清明,枝头上翠鸟的叫声使人销魂。
李甲吹响了悠扬的铜箫,两眼却时不时地瞥向杜十娘。本来杜十娘想和着李甲的箫声低述衷曲,但又怕李甲视自己轻薄,何况也不一定懂得自己的伤春之心。正好,徐素素抢先唱了这首清歌;只不过,再美的歌声也都付与了寂寞的黄昏。
杜十娘静静地听着徐素素的歌唱,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我独自漂泊在南国楚乡,满怀柔情别恨,有谁能给我一点儿温存?空空的酒杯仿佛在为我哭泣,青山无语宛如在为我伤心。一缕残阳斜照着我居住的院门,在华丽的楼前,只有那一池悠悠的湖水,倒映着悠悠轻荡的浮云。无聊的白日是那么地漫长,梦境却短得可怜。请问苍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遇上我的恋人?这漫长地等待,真令人酸心。人世间啊!有没有一把锐利的剪刀,可以把我心中的千愁万绪剪断……
徐素素欣喜地唱完了这首《蒹葭》,周家三兄弟便开始起哄了。
周三拉着徐素素的手问:“怎么,有了李大公子,就把我们这等人晾一边了?”周三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的酒,眼神已微带醉意。
周二的领口也敞开着,说道:“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是你?还是十娘?让俺也稀罕稀罕。”
谢月朗委屈地说:“小女子薄命啊!”
“这里有我宠着你,你还算薄命么?不如现在就让我……”贾正理边说边动起手来。
谢月朗打掉了贾正理的贱手,说:“来,我们猜拳。”
贾正理刚一出手,便猜输了,谢月朗立刻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酒对着他的嘴灌了下去……
场面瞬时混乱了起来,他们喝酒、行令、唱歌、笑闹……大家都有些醉了,也有些忘形。
杜十娘还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望着窗外。
贾正理发现了杜十娘的“失常”,叫着跑了过来:“怎么?十娘,你又躲开了,怎么今天这么不给我面子?”
“哪里,贾少爷,我是真得不能再喝了。”杜十娘勉强地笑了笑,勉强地解释着。
贾正理却不听十娘的解说,硬拉着她来到了席间。贾正理斟满了她面前的杯子,强迫她说:“你今天一直躲得远远的,太不给人面子了,现在非罚你干了这三杯不可!”
“我真的不行,贾少爷,你知道我的酒力很浅的!”杜十娘极力地推脱着。
“不成,不成,不成……”贾正理闹着,扯着杜十娘的衣袖,有点儿借酒装疯的架势。
“噢,贾少爷,”小丫环如意赶紧跑了过来,婉转地说道:“我们小姐是真不能多喝酒的!何况她今天又不大舒服。”
“嗨!你这小丫头,谁让你多嘴的?”贾正理不高兴地说着……
正在僵持着,李甲突然站了起来:“这样吧!”他大声说道,“我代杜姑娘干了这三杯酒,如何?”说完,他不等主人的许可,便举起杜十娘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而且还连干了三杯,每每都把杯底对贾正理照了照。
贾正理耸了耸肩,笑着道:“既然有你时弦兄给十娘说情,今天我就饶了你啦!只是,十娘,你如何谢谢人家李公子啊?”
杜十娘看着李甲,这是他俩第四次确认眼神了。这次,李甲的目光是深沉的,研判的,带着一抹深深的同情与关怀,还有一份奇异的了解和忧郁,甚至有些严厉,好像在责备她,好像在不赞成她,又好像在说:为什么你要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你要和这些人在一起?为什么你要甘心于这样的生活?
杜十娘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心里不仅发虚了,而且一阵悲凉的哀怨瞬间涌上了心头。她感觉自己心荡神驰,却愁楚满腹,她只好再一次抬头看着窗外已经是日落西山,彩霞满天了;而瘦西湖上,夕阳映照的倒影,荡漾着一片金色的阳光;柳堤上,杨柳还是低垂的,归禽在柳枝上鸣噪,杨花飘散着花香,柳条也在轻轻摇曳,这是多么美丽的一派湖光山色啊!
可再美丽的景色,也感染不到杜十娘,反而使她更显悲凉……
【二】《相思的债》绿柳.词 陈伟.曲 陈瑞.歌
杜十娘不由得泫然欲涕,她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低头深情地望着李甲,朗声说道:“李少爷,十娘愿为您歌一曲,以谢维护之情意。”说完,她扬了扬眉,走到窗边,望着船外的落日夕阳,和那飘飞着的柳条,清脆而婉转的唱了起来:
[歌曲]“我是一个独倚寒窗的女孩,红尘中谁能了解我的无奈。世事难留,两情难猜。一生等待,难把一瓣心香采摘。
我是一个痴心难改的女孩,问世间谁能聆听我的感慨。素弦声断,泪湿香腮。一生徘徊,走不出这相思的苦海。
你闯进了我的心里,真情灌溉。我却为你万千感慨默默等待。如果我的爱只能在心里深埋,我愿揣你在温暖的心怀。
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来。我却为你爱到心碎痴心不改。如果我的爱只能在梦里表白,我愿沉睡万载永不醒来。”
杜十娘把目光从远处的山树间收了回来,凄恻地看了李甲一眼。李甲的手微微一震,那满杯的酒啊,都溢出了杯外……
[歌曲]“我是一个痴心难改的女孩,问世间谁能聆听我的感慨。素弦声断,泪湿香腮。一生徘徊,走不出这相思的苦海。
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来。我却为你爱到心碎痴心不改。如果我的爱只能在梦里表白,我愿沉睡万载永不醒来。
今生无缘与你相亲相爱,来世我再还欠你的相思的债。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来,我却为你爱到心碎痴心不改。如果我的爱只能在梦里表白,我愿在沉睡万载永不醒来。”
李甲迎视着十娘那若有所诉的目光,听完了她那哀愁柔媚的歌词,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举起杯来,好像在掩饰着什么,将酒一口喝尽了……
【三】《浪淘沙.今日北池游》欧阳修.词
今日北池游,漾漾轻舟。
波光潋滟柳条柔。
如此春来春又去,白了人头。
好妓好歌喉,不醉难休。
劝君满满酌金瓯。
纵使花时常病酒,也是风流。
杜十娘是很少唱歌的,今天却为了李甲而一展歌喉,使得贾正理与周家三兄弟又是喝彩,又是叫好。
那周家的老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没念过几年书,在那儿大声的发表着意见:“好歌!好歌!真实好歌!怪不得以前欧阳修有句子说,‘好妓好歌喉,不醉无休。劝君满满酌金瓯,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哈哈哈,我今天也‘不醉无休’!”
“那么,周兄是以欧阳公自居了!”贾正理打趣道。
“哈,哈,哈,”周家的三少爷欢笑得更是神气,“我吧,只是觉得和欧阳修先生有着同样的想法,‘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嘛’,哈哈哈……”
李甲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目光又转回到杜十娘的脸上来了。
感觉到他的注视,杜十娘又回过头来。这一次,他俩的目光不再彼此躲避了,而是默默的对望着……
【四】《玉楼春.春景》宋祁.词
东城渐觉风光好,
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
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
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
且向花间留晚照。
杜十娘的感觉在渐渐地变好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条条绿柳在霞光夜雾中轻摆舞蹈,粉红的杏花开满了枝头,还春意妖娆!
杜十娘微微地一笑,但她笑得可怜,笑得无奈,也笑得委婉……她低声的说道:“李少爷,您有雅兴来游湖,就该寻得欢乐再回去吧!我一向听说您酒量好,我给您斟满杯子,您也该学学周少爷,不醉无休呀!”说着,她提起酒壶,斟满李甲面前的大杯子,一面又轻声地念着北宋文学家宋祁的几句词,“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李甲握住了酒杯,深深的望着面前美丽的杜十娘。只见她,一件浅绿色的外衣,白色罗纱的裙子,外面还罩着银绿色锦缎背心,襟上绣着无数只彩蝶;她梳着高高的发髻,簪着翠玉的簪子和白色的珠串;杜十娘是瓜子脸,细挑的眉毛,水盈盈的双眸和细腻的皮肤。
这就是艳名四播的杜十娘啊!
李甲怎么也没想到青楼中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更想到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绝妙少女,竟会沦落入风尘之中,任人……这世界何尝有天理在?又何尝有公平在?
【五】《贺圣朝.牡丹盛拆春将暮》杜安世.词
李甲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知不觉的干了面前的杯子。
杜十娘再给他注满酒杯,他又干了。
于是,李甲醉了,醉在这湖光山色里,醉在这酒里,醉在杜十娘的眼波里……他最后的意识,是在那儿举酒持觞,击筑而歌:
“牡丹盛拆春将暮,群芳羞妒。
几时流落在人间,半间仙露。
馨香艳冶,吟看醉赏,
叹谁能留住。
莫辞持烛夜深深,
怨等闲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