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从孙毅家回来后，告知文娇：“三哥回山东了。”

文娇一听傻了眼：“怎么，他不管我了？”

红英说：“不是，纪大人去山东征兵，三哥一听，也去了省府济南，找纪大人去了。”

文娇松了一口气。

【一】《正宫.端正好》王实甫.元曲

碧云天，黄花地，

西风紧，北雁南飞。

晓来谁染霜林醉？

总是离人泪。

自文秀回了山东老家，文娇日夜悲泣，茶饭不思，菱镜懒照，整日里见梁燕双飞落泪，闻征鸿孤鸣伤情，梦里如啼，醒时成醉，如杨柳迷烟，似梨花带雨。不过半月光景，已是芳容尽改，幽艳暗消，卧病帐中，奄奄一息了。把个小慧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天天找红英拿主意、想办法救小姐一命。

可红英也无回天之力，她又怎能将他俩的婚事挽回呢？可小慧不管，一个劲地来催，说小姐常常说梦话，要见文秀。

红英出于无奈，只得背着老太爷，暗自修书一封寄往东平的二表哥文清：让他去省府找找文秀，说文娇病重，想见文秀一面。让文秀务必来京城一趟看看文娇，或许小姐之病能够好转。就算没有起色，大家也算尽心了。

信发出后，红英就派小丫头兰兰常到府门外打探，专等文秀的消息。

【二】《苏幕遮.碧云天-上阕》范仲淹.词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文清在济南好不容易找到文秀，把红英的书信给了文秀，他大体了解了一下舅家的情况，便让文秀速去舅家，自己回家照顾年迈的父母和刚刚生产女儿的妻子去了。

文秀得知文娇相思成疾，日夜只求见自己一面。信中见红英催促他速来相见，否则怕永无相见之日了。文秀真是心急似火，他把个书笺翻看了不知多少次，恨不得缩地御风，胁生双翅，立刻飞到文娇身边。

可纪绪在山东的征兵工作刚刚开始，又不好催他同去。便把情况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说自己先回京城看看文娇。

纪绪对大方说：“方方，要不你先跟着高公子回去，劝劝丞相，放弃这门婚姻？”

大方噘着小嘴道：“我怎劝得了他！”

纪绪说：“你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嘛，不是什么事他都依你吗？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你吗？”

大方道：“是呀，我是要星星，他一定摘给我；可是他要是要月亮，我也得摘给他！”

纪绪心想：这是对什么父女！无奈地笑了笑，“厚卿兄，你先回去，先安慰安慰孙姑娘。我这里的事一上头绪，我立马回去，找智多星刘基，他一定有办法……”

大方“哼”了一声，说：“多此一举！”

纪绪问：“你是说我们白费心思？”

大方说：“我是说你！”

纪绪问：“我怎么啦？”

大方说：“你不会写封信，让高公子带给刘大哥不就行了。你何必再跑一趟？”

纪绪一拍脑门，说：“哟哟，都忙糊涂了，应该早这么办，你怎么不早说？”

大方把嘴一撇：“谁敢给出注意，你多聪明，我多笨！”

纪绪说：“不过，你跟聪明人在一起，是越来越聪明了。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吧，既然你这么聪明，我何必给刘基写信，你直接去找刘基，协助他，给高公子把这件办好，不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大方把头扭向一边：“我不回去！”

纪绪说：“这事牵扯你父亲，你怎能不回去呢？”

大方不高兴地说道：“我回去也没用！”

纪绪说：“怎能没用呢？你想越是难处理的事，越需要从内部攻破。我们在云南剿匪，不就是先找了名内奸，才好办事……”

大方嗔怒道：“你才是内奸呢！”

纪绪和高文秀都笑了，纪绪：“我是内奸，我是内奸，所以我才先攻破我的爱妻，然后再攻破我的老丈人。”

大方一听纪绪称自己为“爱妻”，心里美滋滋的：“好~，我跟着高公子回去。你也保证自己的身体，工作不要干过头，身体是自己的……”

纪绪推着大方的后背说：“好好，怎么越来越成了小脚老太太了。”他一瞅大方的脚说，“你的脚不小啊，怎么也唠唠叨叨……”

大方上来踢了纪绪一脚：“唠唠叨叨怎么啦……”

纪绪立马说：“像我娘！”

大方“哼”的一声，跟着高文秀走了。

【三】《苏幕遮.碧云天-下阕》范仲淹.词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文秀和大方带着两名侍卫，到江边雇了一条快速篷船，沿江而上。两日后，到了通州，篷船灵便，通过内河，直接到了文娇家不远处的江畔，与在外探听消息的兰兰见了面。兰兰急忙跑回家告知了红英。

红英传话出来，让文秀耐着性子在船中呆着，千万不要出舱上岸，免得让府中人发觉，她将找机会安排文娇出来和他相见。

大方一看这情形，知道孙知之也不同意文秀和文娇交往，便摇了摇头，带着侍卫找刘基去了。

【三】《一丛花.娇红记》

世间万物转头空，何物似情浓？

新情共把愁眉展，

怎知道、新恨重封！

媒妁无凭，佳期又误，

何处问流红？

欲歌先咽意冲冲，从此各西东。

愁人最怕到黄昏，

窗儿外，秋雨泣梧桐。

仔细思量，不如桃李。

犹解嫁东风。

文秀耐着性子等了两日。

这日清晨，他从舱中小窗窥见外公乘轿由仆役跟着出府去了。不多时，就见红英从角门扶着瘦骨伶仃一步三晃的文娇出来了。

此时，文秀早将红英的嘱咐抛在脑后，弃舟上岸，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来，扶住文娇，顾不上说话与红英连扶带抱将文娇飞快地架进船舱。

红英喘息着说：“今日老太爷到郊外送朋友知州去了。我令小慧在绣阁中看着，不让其她丫环进入，高家三哥，我将小姐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府中照料，千万不敢走漏风声。”

文秀道：“红娘子，你去吧，这里有我。”

红英出舱上岸，悄悄回到府中。

文秀待红英出了舱，忙过来搂住气息如丝的文娇，仔细端详着：“娘子，你我分别，不到一月，你怎么就病成这般模样了？”说着眼泪滚落下来。

文娇含泪微笑道：“秀郎莫哭，秀郎莫哭，你我今日相见，莫非是在梦中？

文秀抽噎着摇摇头：“不是梦，不是梦，小生专为看娘子而来……”

文娇说：“秀郎，咱们虽分别不满一月，却胜似三秋了……”话犹未了，泪水夺眶而出。

文秀点头道：“我也有同感，娘子你如今真是‘人比黄花瘦，’让人看了心酸。”

文娇哽咽起来：“妾与郎相见，便以此身许之于郎，不料今日竟不能如愿也……想着从前那荼蘼架底相逢，后花园里吟和，是多么情浓意惬，如今成了牛郎织女，永隔天汉了。”

文秀为文娇拭泪说：“娘子休自嗟怨，想来这都是小生命薄所致，枉自辜负了咱们星前设誓，神前焚香。”

文娇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是妾命不济，没福与郎同驾香车。”说着从怀里取出初欢时的断袖，双手颤抖送与文秀，“谢郎君厚恩，如今回想此景，怎能复得？”

文秀将这幅断袖捧在胸前，初会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想到文娇舍身为己，自家也当为她着想，想到此硬了心肠说：“娘子情深如海，我岂不知？但既迫于外公之命，你也只能是暂从他氏罢了。”

文娇闻听此言，真是又气又惊，凤目圆睁说道：“秀郎，此话休再提了。我和你不能够生同衾、死同穴，也怎做得两鞍鞴一马，单轮碾双辙？妾与郎拥炉时便说过，事若不济，当以死谢君。如今郎君可记得咱们共同发下的誓言？”

文秀长叹一声，泪眼婆娑：“盟言虽在，也别提它了。”

文娇一字一句道：“郎君青云万里，妾不敢望；只有一件放心不下，郎君气质孱弱，自来多病，今后应当善自将养，毋以妾为念。”

文秀搂紧文娇，颤声说：“娘子，你一身尚且不保，心里还挂念小生。小生此心早已诉诸苍天了。此生无你为伴，还要什么富贵功名。”

【四】《南飞雁》陈明顺/胡力.词 胡力.曲陈思宇.歌

大雁南归的叫声惊醒了梦中的文娇，那凄凉的叫声仿佛提醒着文秀该回去了。她凄然一笑，说：“秀郎，你总怨我不为你对面唱首歌，今天我要唱给你听了！”

文秀颇为感到。

原来文娇不仅天赐角色，平生亦善唱歌。每作哀怨之音，闻者莫不动容。但文娇从不在文秀面前唱歌，文秀又是前身窃听，文娇一旦察觉便立即停住。

文秀不知道，文娇是想在新婚之夜才为他一亮歌喉。而今，一切希望都已逝去。文娇不甘心，她要实现自己的心愿，她悠悠地唱了起来：

[歌曲]“有情人多羡慕鸳鸯飞，可我却想把你来追随。悠悠的岁月慢慢回味，有你有我还能有谁。

虽然只有平淡的滋味，也不怕那雨打和风吹。两个人的爱相依相偎，不是行同陌路分飞。

心在北风里挣扎俳徊，苦苦地寻找爱的滋味。今生难后悔，不要那体会，只想跟雁一起向南飞。今生难后悔，不要那体会，只想跟雁一起向南飞。

在梦里痴痴的想结尾，那泪滴伤了我的心扉。醉上千百回，醒后还落泪，只想跟雁一起向南飞。醉上千百回，醒后还落泪，只想跟雁一起向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