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严方任被各种指名道姓,听着还是头痛,仿佛众人的评价是一把尖刀,插在他脑里切割着。他垂下眼,驱逐出自己脑中的声音,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瑞安澜听到和自己相关的部分,倒是从书中抬起头看着印乐知,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等印乐知说完后,她又埋进了书里。
印乐知讲完后,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严方任和天地无一一眼,回到了座位上。
理论上来说下一个是天地无一。然而天地无一老早跑到最末尾的圆桌区抽烟,对沐瞿空焦急的眼神视而不见。
沐瞿空只得开口道:“咳咳,天地无一,惊风阁已经汇报完毕,你先姑且说两句。”
他话语间已经让步了几分,亦炎苏还只是懒洋洋地挥挥烟管:“爷没啥可说的。”
那您倒是也上来走个过场啊?不行的话您就在下面装装样子也成啊?沐瞿空头痛,又好言说了两次,但亦炎苏根本提不起劲,只是拒绝。
行吧。沐瞿空只能跳过天地无一,示意第二梯队的茜草帮开始汇报。
气氛在二人僵持时凝滞了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常态。沐瞿空觉得天地无一明显是对自己的座位安排不满,所以自己该下去找天地无一顺下毛。但他又要在台上主持,不好脱身,十分无奈,就不停地给印乐知打眼色。
印乐知汇报完毕,坐那儿闷头喝酒,看其他帮派争奇斗艳,压根不想理沐瞿空。
沐瞿空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唤了几遍:“乐知。”
印乐知捂住耳朵都能听到沐瞿空的呼唤,被他的催促搞得很烦躁,往台下一瞅,正好看到严方任职业病发作在往这儿看,把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眼神冷了下来,冲沐瞿空敷衍地摆摆手,起身往台下走去。
圆桌区见又来了一个大佬,纷纷往外围又退散了几步,一个个从背后瞅着这里的动静。
印乐知看了一圈,发现只能坐在亦炎苏旁边,便勉勉强强地踱到亦炎苏左侧的位置坐下,眼神却一直盯着亦炎苏右侧的严方任,神情阴沉。严方任和前上级的上级狭路相逢,只能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符合礼数地致意。
而印乐知并不领情,漠然地坐在那儿,开口道:“严方任,你……”
然后他被打断了。
亦炎苏斜过身,左手肘搁在印乐知的椅背上,脸凑得离印乐知极近,四根手指扶住印乐知侧脸,大拇指在他脸皮上摩挲:“能不能把面具拿下来?爷都二十年没见过你脸了。”
亦炎苏在试图摸到假面边缘好揭下面具。对此印乐知像被踩了尾巴,反应奇大,人往旁边躲开亦炎苏的手,拔出长刀往椅背上一剁:“天地无一你有病吗?”
天地无一及时收回手躲开那像剁猪蹄一样的一刀,把被砍成两半的椅子踢到一边,从旁边拖了张新椅子过来放好:“冷静,小乐知。爷今天心平气和地跟你讲话。”
说是这么说,新椅子的扶手上已经被他捏出了几个深深的指印。
每次天地无一惹了别人,他反而会比被惹的人还要生气。
没料到这样的发展,严方任惊愕地往瑞安澜那边靠了靠,离那两人远一些。而瑞安澜发现严方任缠着绷带的手移到了自己视线范围内,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看到印乐知不情不愿地又坐回椅子上后,她便毫无触动地低下头继续看书,顺便拍了拍严方任的手。
印乐知坐下后,不再看严方任,集中精力在天地无一身上,对天地无一道:“沐老头自己不下来,非遣我过来跟你白费口舌。”刚说了两句,他突然又拔出半截长刀,刀锋冲着天地无一,向天地无一恶狠狠道:“离远点说话!”
严方任刚才正在侧着脑袋看瑞安澜读的书,听到前上级的一声嘶哑的怒吼,便又转过头来。然后他发现天地无一又贴近印乐知,右手腕搭在印乐知的右肩,越过他抓住印乐知身后的椅背,左手再次摸上印乐知的脸。这次是往脖子那里触探。
印乐知比天地无一矮了一寸多,今天用的肤色黑沉,衬得身形更加瘦窄紧实,被宽大的亦炎苏逼得整个上半身向后仰贴在椅背上。而亦炎苏正低着头在看他脸颈交接处是否有假面的痕迹,被他一吼,抬起狭窄的眼皮斜瞅了他一眼,嫣红的薄唇扯出一个细长的微笑,换上一种引诱的语调:“至少把眼睛的伪装卸了?爷对小乐知的眼睛当真是思念不已。”
印乐知当即青筋暴起,长刀出鞘,直接向亦炎苏胸口招呼。
两人距离极近,亦炎苏被长刀的直刃结结实实砍了一刀,竟只有一道浅浅的皮外伤。他向后靠回椅背上:“小乐知,能不能有与你年龄相符的稳重?还不如二十多年前的你可爱。”
说话间,亦炎苏胸口那道表面的刀痕已经愈合,只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串颤巍巍的血珠提醒着,这里曾经有一道伤口。
这句话说得处处矛盾。印乐知气结,垂下刀,起身往高台上去了,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天地无一讲。
“他走了。”天地无一立刻恢复平静,慢悠悠回过身,对严方任道。看到严方任已经挪到瑞安澜身边紧挨着她,他微微皱眉,又危险地笑了起来:“你俩也离远点说话。”
严方任稍微往一边挪了挪。
台上沐瞿空已经僵住。见印乐知气冲冲地回来坐下后直接仰头灌了一杯酒,他心里默默决定还是等会儿他自己去吧。
好不容易等第二梯队的都汇报完毕。茜草帮最近风头正劲,眼看高台空出一个位置,帮主望西风难掩熊熊野心,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想要上高台的欲望。沐瞿空对这种人司空见惯,就没当回事儿,反倒瑞安澜抬眼盯着望西风看了一会儿,被望西风回头蔑视地瞪了一眼。
瑞安澜冷笑一声,严方任连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冲动。
像飞羽至之类的末尾帮派仍然是安安稳稳地默默发展,没什么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