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高高举起黑刀,整个人在黑暗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荧光,仿佛准备落下审判的神。
这位光明神子重重挥下黑刀,刀锋所过之处血肉飞溅,碎骨渣向四方迸射,扎透墙壁后,裂纹顺着被扎透的点与黑刀的落地点向外扩散。
那些裂纹迅速地爬满整座建筑,王府就像飞灰一样,在半空中四散开来。
天亮了。
火熄了。
整整一夜,亦炎苏一手拖着刀,一手拎着鞋,杀了城内每一个饱受身心折磨的人。
昭王的尸首被那一刀的气浪碾成了肉泥。
亦炎苏满身脏污灰土,背对着废墟,拈出雕花烟管转了两转,把烟管咬在齿间,也没添烟叶,闲庭信步地踩过破败的城垣。
虽无一人存活,但战报还是由别的城迅速传到了京都:“亦炎苏破了一城!”
“昭王战死!”
随着消息的不断到来,圣上的脸越来越黑。
亦炎苏竟然在没有远西教廷的指令下,屠城了。
是他低估了亦炎苏的战力。
朝堂之上,大臣们纷纷建议增派兵力,把亦炎苏拦在路上。
圣上只觉得头嗡嗡直响,打断他们道:“你们觉得亦炎苏往京都来的可能性多大?”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圣上何意,但仍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到三成。”
圣上道:“如果他往京都来,誓死守卫京都。如果他往江南去,不要阻拦。以及,派个使者出访远西,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大臣们都惊了:“这!圣上,万万不可把城池拱手让人啊!”
“那就让他屠城吗?先把民众都撤走,他赶时间,不会绕路的。”
“这……”
撤离也是一场耗时耗力的事情,而且这不是让天地无一直捣黄龙吗?
但他们说不动圣上。
几天后,最新消息传来:“亦炎苏往江南去了。”
圣上松了口气:“交给武林吧。”
天地无一在路上的时候,瑞安门在各地的分支被层层击垮,拜月教向瑞安门聚拢,蜀地人蜗居不出,只有付载波带了一小拨人支援拜月教。
本来除了严方任与印乐知是目标明确以外,其他人只是看在严方任与惊风阁的面子上意思意思,但如此顺利的推进让人们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竟然可以见证推翻瑞安门这一历史性时刻吗?
此时,什么高尚的目的都不重要了。
他们只想看高楼的坍塌,在血腥中狂舞。
这是原始的冲动。
遭殃的只有江南的百姓。
撤离很慢,从边疆到江南路上的几个大城被撤得七七八八已经是极限,很多小城以及江南的城市,根本来不及管。
“天地无一已经入魔了。”
“官老爷们都走啦。”
瑞安门的山脚下被团团围住,大战一触在即。
“那我们怎么办?”
“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们哪有人管啊。”
和众人的振奋不同,严方任和印乐知并不十分乐观。
路上那些人,印乐知都懒得打,练手都不配。
但站在最后的瑞安澜与天地无一,比路上所有拦路虎加起来都要可怕。
在撤离命令的作用下,天地无一除了第一城耽误了些时间屠城外,之后的路途畅通无阻,逼近速度比众人预计的还要快。
印乐知咬着脸侧垂下的缎带,在心里盘算着,结果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小声聊天:“听说天地无一快到了。”
“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
“嘘,我们这儿还得防着某个兔子反水呢!”
兔子印乐知:“???”
反你妈。
印乐知摸了摸刀柄,觉得现在杀人不太好,又放下了手。
严方任也注意到这些言论,对印乐知道:“印阁主,有些风言风语不需要放在心上。”
印乐知冷笑一声:“小朋友,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关心。”
严方任短暂地笑了一下:“听印阁主的。”
他笑得很勉强。
天生共情又得到红玺刀加强的严方任被恶意刺得头皮发麻,一直紧紧皱着眉。
印乐知看着严方任,心里叹道,亦炎苏都是怎么撑下来这几十年的。
严方任下意识地来回摸着桌面,道:“休息一晚,明日午时开战。”
不能再耽误了。
第二天天刚拂晓,印乐知猛然惊醒,冲出帐外:“都起来!”
没有守夜的人们被他嘶哑的嗓音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面面相觑。
印乐知出得匆忙,衣服只是随意一披。
被吵醒的人不高兴,看到是印乐知,更加不满,但又不敢大声吆喝,只能私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
严方任走出来,缓声问道:“说些什么呢?”
众人这才停止了交头接耳:“啊,您醒了。”
严方任心想:我能不醒吗?我全身都痛,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
严方任转向印乐知:“印阁主清早……”
他的话被一声尖啸打断。
众人悚然四顾。
只有严方任低下了头。
尖啸声来自红玺刀。
红玺刀在颤抖,刀身烧得通红发亮。
而一道甜腻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压过了这声尖啸:“愚蠢。”
一团黑影随着声音破开空气,直冲刚才唧唧歪歪的一人袭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那人直觉告诉他有危险来袭,但他连手指都来不及动一动。
印乐知右手握紧刀鞘,快速冲到那人面前,把人拉到身后往外一丢,正面对上了黑影。
黑影中的黑刀重重砸落在未出鞘的刀上,砸碎了鞘身,连带着刀柄细线与线尾垂挂的名牌也一同碎成小块。
印乐知被黑刀上的力道压得跪坐在地,刀也砸落在泥里,手臂登时麻木得失去了感知。
亦炎苏毫不意外地看着印乐知冲了上来,甚至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冲印乐知笑了一下,说不上是不是失望。
印乐知看了看砸在地里的长刀,错过了那一笑。
妈的,这一幕好熟悉。
印乐知十来岁那年,刚回阿林山,就听说有个疯疯癫癫的大哥在山上大开杀戒。
印乐知闻言匆匆赶往山巅,沿途不是残肢断体,就是正在捂着伤口呻吟的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