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方任终于要收回之前的铺垫。
在交际甚广的信使三奇青的帮助下,之后的进度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
拜月教主力扎根江南,但影中月似乎颇为依赖瑞安门与天地无一,不是很好办。
但岷王穆翡榭也在盘算着回江南“度假”。朝廷已经对瑞安澜有了警惕。
付载波接任了掌门,成为蜀地三十二帮派的首领。根据严方任的了解,付载波的立场不大确定,说不定,会跟着影中月走。
三奇六仪堡……三奇六仪堡与瑞安门和天地无一新仇旧怨一大把,压根不愁煽动不了他们。
降襄山庄……严方任对沐瀚韬不抱希望,他只能琢磨用其他沐家人去牵制住沐瀚韬,不让他全身心地去帮助瑞安澜。
惊风阁……不知道前东家想得如何了。
如果这几个大家可以搞定,那些小帮小派,就非常容易。
严方任如果要聚合出一个足以掀翻瑞安门的组织,他相信自己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嫁接到瑞安澜身上,从而说动众人。
毕竟,他曾是瑞安澜最亲密的人。若不是真的罪无可恕,严方任又怎么舍得呢?
亲密?
严方任冷笑了一声。
可能只有他这么觉得。
他需要下手的点,是让大家相信,他有足够的力量。
瑞安澜与天地无一非人的力量太过深入人心,光他俩的名字就能让一些武功低微的人瑟瑟发抖。
红玺这部分,还是交给王乙吧。
重出江湖的隐士高人、冶炼大师,总比严方任要更有说服力。
王乙本来想在幕后等着,结果硬是被严方任给薅了出来。
他说:“小僧怕是看不到明天了。“
严方任道:“不会的。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您都能看到。“
王乙:“?”
然后他就发现了原因:惊风阁宣布加入严方任以红玺为支点建立的联盟。
惊风阁表态后,严方任松了一口气。
印乐知那脾气,他确实摸不清楚。
印乐知觉得严方任动作太快,严方任却说远西圣战正疲,这是最好的时机。
严方任的变数使得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计划。印乐知用了些时间说服六位堂主接受这个成功率低到吓人的提案,从印家找了一位合适的接班人,把他能想到的一切都安排下去后,用行动证明:亦炎苏,我选了红玺那条路。
亦炎苏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在巨大的满月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眯着月光都照不亮的黑沉双眼,吼道:“来呀!小乐知。”
瑞安澜在不远处倚着门站着,浮着一层虚假的表情,像幼时一般道:“阿爸,他们太害怕,要烧死我们了。”
亦炎苏停止了笑,直起身,大步走向瑞安澜,森白的牙齿随着微笑露出,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粗砺:“那就教教他们,死亡不是终点。”
瑞安澜慢慢睁开眼,转脸往山下望去,随手一指:“看,烟火。”
壮阔的烟火,以世界为燃料。
在红玺盟的作用下,王乙见到了印乐知。
印乐知并不知道王乙与天地无一那些破事,因此只有王乙觉得尴尬。
王乙见到印乐知时,印乐知正有些烦躁,在重复着取下十几枚耳钉耳环、把他们换个顺序、再重新插回耳洞里这套动作来平复心情。
王乙行了一礼,正准备说话,印乐知“咔“地扣上一枚耳环,张口就道:“娘希匹,别在老子面前晃,妈的头锃光瓦亮的看得眼睛疼。”
王乙:“???”
小僧感觉有被冒犯到谢谢。
王乙又试图说了几次话,结果被印乐知骂得体无完肤。
王乙:是个人才。
最后王乙闭上了嘴。
印乐知来回扣了三十来次耳饰,终于冷静了下来,给王乙指了一条明路:“你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我看出来了,你不想打架。不打就去降襄山庄。”
王乙:“???”
不是,他怎么被看出来确实不想打了?为什么又让他去降襄山庄。
印乐知小嘴一张,刻薄话又喷薄而出:“看我做什么?你妈的骨灰又不在我身上。严方任这么瞎瘠薄搞,降襄山庄肯定得出事。你闲着也是闲着,去保保沐瀚韬。再见。”
王乙:“???”
王乙觉得印乐知这套结束话题的话术真的是全方位下手,让人无法反驳。
王乙也就真的“闲着也是闲着”,去了降襄山庄。
降襄山庄里,沐翰韬正在与众人争执:“为什么一定要去和瑞安门对立呢?瑞安门与天地无一的存在有他们的道理,这才是江湖平衡之道。”
众人反驳道:“这不是平衡。他们是为祸人间的魔,他们才是破坏了平衡的人。他们必须得死。”
沐瀚韬看起来很疲倦。
他说服不了众人。
他自己都不甚明白自家的平衡之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去说服别人?
看起来连严方任对“平衡”二字的利用都比他纯熟。
现在红玺盟的人或真或假都认为他们在为守护平衡而战,占尽了制高点。
王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认可了印乐知让他来这里的做法。
沐瀚韬看起来,确实需要助力。
不是反抗悠悠众口的助力,是让沐瀚韬活下去、活明白的助力。
王乙认为,沐瀚韬不应该被严方任的那套说辞影响了自己对平衡之道的理解。
因为,严方任就是瞎掰的。
严方任一分一毫都不想守护什么平衡,他只是利用了这么个百年来秩序的支撑观点,让瑞安澜他们的混乱站在了平衡的对立面。
毕竟,人都喜欢顶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制造混乱。
曾经严方任对王乙道:“不觉得奇怪吗?这种清流泥沙混合不分的世道。”
“大家手上都不干不净的,偏偏还互相忍着恶心,坐在一起共事。”严方任像是完全不怕烫一般,用指尖慢悠悠划着烛芯融化的蜡油,“不觉得奇怪吗?”
王乙回味一下,惊道:“阁下是想改变格局?”
严方任冷笑一声,收回手指,轻飘飘道:“我又……不在乎……”
此话一出,他心猛地一疼,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这话说得,和瑞安澜太像了。
瑞安澜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不在乎亦炎苏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在乎世人的观感,她也不在乎严方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