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被打回南疆,分裂回了原本的那些帮派,其中最大的拜月教隐回雨林休生养息。
正道几大帮派被打得四分五裂,给了新来者上位的机会。
其中的两位新来者正是其余的印家人和从魔道中叛出的沐家一脉。
沐家在外名声不大,但其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在暗中掌控了大部分魔道。连当时的宗主都是沐家出去的。
沐家其实早就不满正魔两道的格局,尤其是两道大战结束后,这么多人又该何去何从?
培养出下一代正魔二道,接着打吗?
他们家历史悠久,势力又大,想的比其他人都要疯狂一些。
他们想要寻求一个与以往都不同的出路,正好印家家主那痴人给他们送上了思路。
印家下一任家主见出现另一个想要改变局势的家族,很是开心,一点也没在意沐家的魔道身份,对沐家道:“来一起呗!咱家不大上得了台面,明面上的平衡就交给你们了。”
沐家并不觉得惊风阁上不了台面,估摸他们当时只是懒得统筹协调,便姑且答应了下来。
他们抹平了正邪的界限后,这个维稳担子落在了沐家身上,一挑就挑了几代人。
惊风阁在沐家的支持下,也慢慢地壮大了起来。
说出来可能不信。印家这么一个摇摆不定不服管的家族,家训是“泛泛之爱,生生不息”。
以广泛宽博的爱,去滋养世间万物的生生不息。
当然,印家人自己都觉得这个家训听起来软绵绵的还有点羞耻,因此几乎从不在外面说。
但他们实践得十分彻底。他们自由地爱着世间任何一样东西,无论是腥臭还是芬芳,黑暗或者光明,但那爱又浮浅于表面,平白多了一点包容的假象。
他们因爱而守护。即使是对不爱的事物,他们的搓磨也适可而止。但对爱的事物,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因为这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对此,宗主在听闻家主为了素未谋面的宗主经脉尽断凌迟而死后,第一反应也是:“这家人的家训有点毛病。”
这个听起来有点毛病的家训到了印乐知这代,被印乐知的倔强偏执给放大了。
沐瀚韬听他父亲说,印乐知的外貌随他母亲,一个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他从小长得柔,个子小,音调软,偏偏是个炮仗脾气,练武时最爱用大刀横劈竖砍,贼违和。直到他开始易容变声最后毁了嗓子,他整个人的画风才统一起来。
印乐知认定的事,谁也拗不过来。尤其在亦炎苏出世后,他的倔强偏执愈发顽固。
亦炎苏也是个闻名遐迩的炮仗,怒火上来什么法子都用,不知道踩断了多少人的脊梁,结果这么多年愣是没掰动印乐知。
印乐知爱惊风阁。为了惊风阁的生生不息,他想法很多,手也伸得很长。
印乐知不喜三奇六仪堡,不喜瑞安门,一直骂骂咧咧的,但也从未把对方真正逼至绝境。
他希望他所见的世界永恒运转。
与天地无一正好相反。
天地无一拦下三奇六仪堡,是为了把那帮不搞事就不舒服的人推去北疆,顺便为他在江南的事腾出时间。
而印乐知则是因为三奇六仪堡作死之心坚定不移,干脆把他们扔中原那暂时没人能掀翻他们的地方任他们扑腾。
印乐知爱着这个世界。
至于他对天地无一是偏执的爱还是泛泛之爱顺带的,天地无一都不明白。
不明白,所以不信印乐知。
可能只有印乐知自己知道真相了。
这也就是印乐知当时一门板拍沐瀚韬脸上的原因。
百年来建立在泛泛之爱上的平衡态,印乐知当然不允许被个毛头小子毁掉,哪怕这是隹云的儿子。
倒不如说,正因为这是隹云的儿子,印乐知才会管那么宽。
“韬儿,这世间的人都是复杂的,谁也没有权利去审判他们。印家当年的情报导致了不少帮派的覆灭,但也保全了千万人的性命。魔道令江南生灵涂炭,但他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让南疆人民寻得更好的去处。正道盟主坚持已道,宁死不屈,但他从印家家主身上挖下的一块块肉也是滴着血的。”
沐瀚韬还是不太懂:“那天地无一也不算恶了?”
“天地无一秉性恶,行事恶,可谓恶极。但他所对抗的……也可谓之为恶。”沐瞿空似乎在说一些没有生命感情的物件,“世间并非二元。我们虽为盟主,然非审判者。我们只是维护这个世界此消彼长的运转。”
沐翰韬在这时醒了过来,再也没了困意。他睁着眼,直到天光破晓。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道。
沐翰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纠结着,左右为难。
他受恩于瑞安澜,艳羡印家随性博泛的爱,受制于朝廷等其他势力。他还要保持沐家的传承本心。
沐翰韬只是一个刚刚丢了保护伞的少年,他该怎么选。
父亲,平衡实在是太难了。
那边印乐知自然不知道沐瀚韬的纠结。他推了沐瀚韬一把,只是不想让朝廷跳得太厉害。
才不是因为印乐知有什么家国思想,他甚至觉得这届朝廷太烂。
远西人都扎根进江南了还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二个原因,是天地无一实在是太安静,连瑞安门被针对都没引起他的动作,反而搞得印乐知小心脏慌慌的,不知道他在卖什么药。
第三个原因,则是印乐知觉得这个手法有些眼熟,有点像某个应该已经凉透了的小朋友。
别吧……他不是很会对付一个僵尸。
然后他就被自己给整笑了。
更大的问题是,这疑似僵尸都没留下多少可供查询的踪迹。
印乐知揣着疑惑揣了很久,不知不觉就揣到了新的一届武林大会。
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会还是要开。
印乐知自然是要给沐瀚韬撑场子,不说二话就去了。
而亦炎苏跟印乐知说了死前再见,还真是不死就不见。
他人到了降襄山庄,但从来没去过大会的任何一个环节,更别提正眼瞧印乐知。
只在夜深人静时,找一找瑞安澜。
瑞安澜白天也心不在焉的,人坐在高台上,心思不知道在哪儿。
没了严方任,大家都不敢找瑞安澜搭话。幸好她把边郗带了过去。
边郗小小年纪,就得在会场左右逢源,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