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脸前看了看水面,隐约见到眼下有点乌青。
……看来近日在夜明廊睡得太熟,都不大习惯了。
说来也奇怪,他在夜明廊里睡得都十分香甜。不知道是因为瑞安澜就在隔壁屋,还是因为湖水击打在琉璃壁上的轻响,总之他有种被包裹起来的安心。
他洗漱完毕后,喝了点茶水润润喉,去向掌门辞行。
还未走到大殿,就听到掌门道:“再去看看严副门主起了没。”
弟子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就看到严方任站在门口,含笑望着他。
弟子眼睛一亮,行了一礼,回身唤自家掌门。
掌门语气里含了一丝谨小慎微,正侧着身向旁边人道:“严副门主许是累了。”
那人懒洋洋道:“他来了。”
那永远充满倦意与朦胧的声音太过熟悉,严方任僵在门口。
他明明是公务出差,却偏偏有种逃家被抓的慌张。
他迅速回溯了一下昨天,绝望地想起来,他当时吻得头晕乎乎的,确实忘了告知瑞安澜这几日在外留宿。
掌门“呃“了一声,正好又听到弟子唤他,忙转头一看,立刻喜笑颜开:“严副门主真是说来就来。”
严方任:“……”
严方任压下心里奇怪的惶恐,跨入殿内,行礼道:“掌门早……门主早。”
瑞安澜坐在上首,一副仍在梦中未醒的神情:“嗯。”
严方任终于明白自己缘何慌张。
瑞安澜似乎不大高兴。
说来也是,刚吻了两次严方任就借口脱逃夜不归宿,看起来跟瑞安澜逼良为娼一样。
搁谁身上都开心不起来。
严方任赶紧几步走到瑞安澜旁边的座椅坐下,歪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主动解释着:“门主恕罪。昨天走得急,忘提了。”
瑞安澜也歪着头,细密的睫毛帘子微微颤动:“你急啥?”
急着去害羞?
显得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不妥。
急着去给你打天下?
东道主在这儿,也不妥。
严方任眨了眨眼,道:“在雪里……耽搁了时间。”
如果瑞安澜是个竹杠成精,她又要道:“难道是我耽搁了你不成?”
好在瑞安澜只是脾气不大优雅,不至于竹杠成精,便放过了严方任。
蜀山派掌门心想,他回头得让弟子们看看,什么才叫严格的掌门,出行不报备会被追上门的那种。
瑞安澜道:“那你现在提一提。”
严方任温声道:“两三日便回。路上会传信的。”
“行吧。”瑞安澜被这个态度哄顺了毛,勉强答应。她揪着严方任衣领,严方任顺势弯下腰凑近,看瑞安澜有什么悄悄话要讲。
然后瑞安澜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碰,随后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别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严方任先是在大庭广众被偷了个吻,大惊。还没做出反应,听得瑞安澜这一句话,更惊,忙道:“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语气中还带了一丝委屈。
“嗯。”瑞安澜这一声“嗯”,和她平时一样懒洋洋的,但多了一点缱绻的味道。
严方任听得耳朵发热,心道不妥,想要直起身。
瑞安澜抢先一步含住了他的耳垂,软软地吮吸了两口,还轻轻咬了一下。
严方任:!!!
掌门:我眼睛似乎瞎了。
严方任:我这是被调戏了?
严方任表情严肃,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他只想到他的门主脑子缺弦,忘了门主有个浪翻天的爹。
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瑞安澜调戏完毕,心情很好地放开严方任,道:“那我回去了,再见。”
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等人看不见影了,掌门才干咳一声:“瑞门主果然是……呵呵……与众不同。”
严方任:“……”
他怔愣了几秒,熟练地平复心情,不动神色地扯平胸口被瑞安澜拽出来的褶皱。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
不,他想回家。
总算辞行了之后眼神都怪怪的霍山派掌门。
瑞安澜没接受过什么正统道德教育,严方任其实也没有。
普通男子碰到瑞安澜,早就要被吓得跑远。正统点的都要骂出“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之类的词,然而严方任现在心里想的是:
完蛋,她看起来好熟练的样子,而我没有任何经验。
……
瑞安澜要知道这想法,估计先一巴掌拍过去。
她不过是模仿了下浪翻天爹爹的举动罢了。
严方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个地儿学习一下。
随后他又被难倒,他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学习。
他在这事儿上面子薄,踌躇了半天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最终破罐破摔想:反正也要去扬州城,那就去扶双楼吧。好歹影中月他认识,能开口借点书看看。
揣着心事到了扶双楼,揣着心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被花魁姐姐破格接待,揣着心事目送在影中月身边帮忙的细雨略显尴尬地退下,留下他和影中月二人。
然后严方任立刻就忘了细雨。
影中月也觉得奇怪。她第一次见细雨就是她在急吼吼地问严方任在哪儿,凭她敏锐的直觉,她认定细雨对严方任存着心思。
哪成想细雨到了扶双楼后,根本没提回瑞安门看看的事。专心致志地在影中月身边学习,还顺手包揽了影中月的生活琐事,说是“姐姐的手是弹琴的手,不能被生活磨糙了。”
听听这体己话说的,影中月立刻心软,捧着细雨的手娇声道:“好几年没听人对阿月说这么贴心的话。雨雨,你是第一个呀。”
称呼都变了。
影中月眸色是清澈湖水的浅蓝,被她随便一看都像是被温柔的水无声包围,何况是被她捧着手认真地看着。细雨耳朵泛红,正嗫嚅着,严方任来了。
细雨:“……”
她神色来不及转变,显出一丝尴尬,默默地沏了两杯茶,溜了出去。
影中月小口抿着茶,瞄着严方任。只见严方任平静的眼底藏着一点羞赧和慌张,似是在酝酿说话的勇气。
影中月心想,难道是要问细雨的事,但是不好意思?她透过朦胧的热气望着严方任,八卦而又焦急地等着。
然后严方任开了口:“扬州城的河……”
影中月:“???”我等了这么半天,你过来跟我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