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巴尼亚医院607病房。

布兰妮把水拿在手里，看看放在前面桌几上的笔记本，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你在弄这个？”

萧雪点点头：“提早学一下。”

“我也会一点，不过玩不好，对了，你知道那雷恩是这方面的高手么？不知道？哦，你平时和他也不来往的。有空我介绍他给你。”

布兰妮笑着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打破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作为一个记者，除非你就想着纯粹当一个网编在电脑前造新闻，要不然你至少得懂得和被采访人交朋友。

“别介绍任何人给她！”萧世平冷冰冰地开口了。

呃？布兰妮被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思路，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算了，已经搞砸了。

她俯身在萧雪耳边：“你哥是个妹控？”

萧世平又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还无法很好地协调哪些信息需要处理，哪些信息不需要。听觉系统、嗅觉系统是超出视觉和触觉透出病房外的。

整个医院，仿佛已经被到处震动且杂乱无章的声波掩没，有的护士在给病人打针，有的护士讨论着八卦新闻，医生们有的和护士调笑，有的和病人说话，有的在处理伤口。

哀号、悲泣、呻吟、痛哭、争吵、安慰、遗言，正合着那句话：幸福是一样的，不幸却有一百万种，小小医院，已经是人间百态了。

整个圣巴尼亚医院的气息让他几次都要情绪暴发，所有人的体味，在他闻起来，都是浓重的。

无论是生了病的，还是没生病的，呼吸的废气，体味，还有各种排泄物，源源不断通过空气扩散开来。

刚才布兰妮开门之后，至少有一百种莫名怪味随着流动的空气进入这个房间，布兰妮身上的香水味也挡不住那股子味道。

不是萧世平需要呼吸，而是只要感知，就会自动开始分辨，按着心中的好恶划分类别，当然没一种是喜欢的。

这比声音更让他难以忍受。

布兰妮自豪的美貌在萧世平看来不值一提，再细腻的肌肤放大十倍之后也就是猪皮牛皮的感觉，如果放大五十倍，你会觉得看到了地砖。

还是长着草的地砖。

放大一百倍时，小翘鼻下的两个孔洞就像是正常人眼中的下水管道口，你还可以看到有些热气在冒出来，有些带着尘灰的气流被吸进去。

洁白的牙齿也没那么好看了，上面有纹路，有没有除尽的细微食物残渣，那是正常人眼所不能发现的。

距离产生美，感知强大到这个程度，看到的全是丑恶而令人反感的事物。

这么个家伙，居然说什么妹控...我是妹控么？

我是修真！

“喂！我说......”

布兰妮愕然回首，脸上的表情写着：“是叫我？”

…...

爱德华街马诺利奥批萨店斜对面的一辆黑色福特车里，联调局洛城分舵扫毒组的米勒和佩妮正在看着手机。

一周前，有线索说可能存在一个新型的贩卖违禁品的网络，这所谓的违禁品，包括了各种东西，药物就是其中一种。

米勒和佩妮就是来找线索的，据某个线人的情报，这件事与外卖有关。

外卖？

所有人都会想到自己平时订餐。

那还真是个很特别的办法。

“这个应用看起来很正常。”佩妮拿着手机轻轻点着，“这上面是洛城一些提供外卖服务的店铺，用户在上面选择自己要的东西，下单付款。然后会有人送上门。”

“技术组说可以实现不同用户看到不同的东西，或许我们得找到那种用户。”米勒扭扭脖子，看向对面那家批萨店，刚才有人拿出个牌子挂在门上，他努力眯起眼，但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或许是优惠活动什么的。

“这家店在上面么？”他问道。

“在，我在浏览它们提供的食物，嗯，看起来挺正常......你觉得...如果那些药物是从这里头送出来的，那里面应该找得到一些吧？”佩妮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种可能当然存在，不过调查办案是要讲究程序正确的。不知道多少证据因为取得的方法不合程序，被律师申请无效。

米勒目光停留在那些送餐员身上，他不觉得这些人会是关注重点，探员在办案时往往都会代入到犯罪者的角色，去考虑种种心理活动，谁都想躲过法律的制裁，那么到最后，全都往着完美的方案上靠。

“也可能是中途加进去的，这个就和送餐员有关了。”米勒说道。

“需要排除店本身就是一个分销点的嫌疑。”佩妮眉头深锁，这案子感觉水很深，因为涉及到了不少公司，还可能有黑客参与。

对埋在地下的整条树根，扯断某枝根须是毫无意义的。别的根须会迅速补足这个位置，并更大壮大。

“也许我们需要一条狗。”米勒解开安全带，“我去店里看看，你要什么？我请客。”

“随便吧。”佩妮头也不抬地说道，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上面是一排排食物的照片，大多是批萨，还有一些洋葱圈之类的玩意，也提供可乐和咖啡，“咖啡来一杯。”

“好的。”米勒推开车门下车，警觉地看看四周，走过马路。

这家店不错，送餐员来来往往，挺忙的样子。按说生意如果好，为什么要参与那些肮脏的事里去呢？

也许跟这家店并没什么关系。

米勒站在门前，看着那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工信息，招送餐员。

门缝里透出浓浓的批萨香气。米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真的饿了。

车里，佩妮朝他看了一眼，又埋首解读那个看起来正常得不行的应用。

这不是一般传统的案子，光靠一般的思路是很难解决了，组里协调关系请来了一帮子宅男讨论了这个犯罪路线的实施可能性。

技术部的一个家伙说，如果他要弄这个，就会在服务器层面做特别的架构，安排一个特别的用户组，那么这个用户在登录时，就会出现一些特别的商品。

这个特别的商品，往往也看起来正常，只有老买家才知道那其中的奥妙，你买的东西肯定是货不对板的，不过，那正是你需要的玩意。

比如说，商品名字叫白巧克力豆，你猜送到你那的会是什么？

比如说，跳跳糖，又会是什么？你猜？是吃了会在嘴里跳舞的，还是让你全身都抖起来的那种？

还比如说，超爽咖啡豆，来自南美，它可能真是咖啡豆，品牌叫超爽，但也可能完全不是。

还有，香料，调料包，你可以把它定成任何名字，就像是为了吸引眼珠子那种名字，但真正知道的人，他知道自己定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方案，还有一种。

那就是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但不同的客户下单，收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同样一份芝士蛋糕，你下单之后，送来的就是一份芝士蛋糕，但有些人收到的，就不是，这同样很隐蔽。

违禁品，从来都是只做熟客生意。

而这些熟客，因为本身是离不开这些东西的，如果他们与警方合作，意味着他们自己也受“损失”。

在食物中找到这些违禁品，也很难给真正的主犯定罪，真的很难，你可能只会找到送餐员的指纹，律师有一万个办法对付检方提出的证据。

老的暗网，那是一个网站，但现在的，云计算，大数据，无线化，ＯＴＯ，手机应用，加快的是隐蔽性，增加的是业务量。

所有的一切，扁平化了！

技术的进步，绝对不是只有光明的一面，黑暗中的那些人不缺少智商和动力，甚至更多！

听了这个家伙目发精光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在场的人都呆掉了。

不与时俱进，就会被潮流所淘汰！

暗网是早就存在的，那不是一个网站，而是一类网站，意思是你很难找到它。但现在，居然已经升级到了手机应用，甚至还可能植入到各种应用中成为某个模块。

它们就像是隐藏在城市里的某一个小店，只有熟客才会上门，他们也只做熟客的生意，新人要被审核验证。

那可不是手机验证码这样的玩意。

往往都是从旧的体系中被带上网的老关系，没有什么真正的新人可以通过审核。加调局有几个外部办事地址，佩妮在那里订了几次餐，结果送来的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感觉到有辆车离自己很近，她再次抬眼，是一辆福特越野车，里面坐着两个混混模样的黑人。

车子开过，批萨店门口已经不见了米勒的身影，大概已经进去了。

组里有人查看过被扫回来的疑犯的手机，把上面的应用名字全都记下来，特别是跟外卖有关的。

结果发现，好多应用里都植入了购买模块，连个功能简单的游戏里都能下单订外卖，号称“玩游戏也不要忘记按时吃饭”，满满的正能量。

现在佩妮的手机里就下了这些应用，准备一个个玩过去，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