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们其实没喝多少酒,但是三个人都有些醉。
离别难免会有些不舍,在不同的时期做出不同的决定。如果蟒山还是动荡不安,我作为蟒山的一份子自然应该拿出我的力量来。可是现如今的蟒山已经变的稳定,流程与之前一样,虽然收缩了部分在外的买卖可是一切都趋向于稳定与平衡,这个时候我能发挥出的作用已经是很有限了,有我没有已经区别不大了。不再像当时米哥刚接手,手中无人可用。
阿龙应该是醉在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地方,却因为我又要离开,借酒消愁希望下一站就是家不再漂泊。
我应该是醉在对这片江湖的渴望,我渴望变得更强而不是偏安一隅,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好好看看这片江湖而不是苟且偷生,为此我需要离开与我生死与共近三年之久的兄弟们。
米哥应该是醉在几位弟弟离去的不舍,要说缺了得力干将其实这都是小事,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或许你的位置暂时来说是非你不可可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去培养,马上就能有新的人顶在你的位置上。但是人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知己少,说向下属一样重新培养不能绝对的说没有,但肯定很难,你还得防这防那,区分是好心还是歹意。
并没有多少酒,可我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甚至是耽误了每天的早训。雷打不动几年有余的习惯竟然因为这么一坛子酒给破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刚刚坐起身子靠在床头,阿龙便递上了脸盆让我洗洗。在我洗完之后,他轻声说道:“大家都在米哥那等我们,你要是还不起来,刚刚我估摸着就该主动叫你起来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收拾收拾了自己的衣裳,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便与阿龙走出营地向米哥的大帐走去。
当我走进大帐内的那一刻我便感觉气氛很不对。我们在大帐内喝了很多回酒,这样安静只有这一回。因为蟒山内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所以无拘无束每次喝酒少不了高声喧哗或是大吵大闹可今天这种落针可闻的状况真的是头一回见。
米哥看到我和阿龙进来便站了起来跟我们打着招呼,“来来来,这边坐。”
然后照例扫视了周围一圈,开口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说两句了。今天呢,是给开明,阿锐阿龙送行的日子。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所以每个人的终点也不一样。你的选择也决定你今后的出路,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没有错。就算要离开,可兄弟是一生一世的,不管你们走到哪都是我米亚球都是我们蟒山的兄弟!另外你们这群半大小子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这种时候应该举杯高歌,祝你们的兄弟出去之后宏图大展!来,举杯敬兄弟!”
在这极其压抑的气氛中大家举起了杯子,撕扯着喉咙大声喊道:“祝兄弟宏图大展!”
这一场酒不但都喝醉了,喝到最后还都喝哭了,说好的祝福也变成了抱在一团的嘶吼。
这也许是男人与女人交情最大的差别,男人的感情总是放在内心深处很少会表露出来,会隐藏的很深很深不被人发现。可真当到了承受不了的时候发泄起来同样是呼天叫地撕心裂肺。
过命的交情让我们成了兄弟,不希望离别让我们断了情意。
第二天起来时头痛欲裂,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自己喝了多少酒,吐了多少回。凡是来敬酒的我都举杯就干,喝了吐吐了喝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喉咙就像是烧坏了一样连咽口水都觉得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努力想爬起来喝口水,可怎么也使不上劲,感觉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不听使唤就像成了瘫痪一般。突然一人伸出手撑住我的肩膀一把就给我扶了起来,接着他便对我温和的笑了笑,我刚想说话他对我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从旁边的桌上端起一个小碗递给了我。
边伸手帮我扶着碗边说道:“你瞧瞧你,我前天晚上才跟你说过,喝酒这事别拼命,人吧吐一回就伤一回。你辛辛苦苦练功打下的基础要是全让你喝酒喝伤了,你想想多不值当。你在蟒山里无所谓,喝多了也好喝醉了也好终归是会有清醒的人来照顾,可是你出去之后切记切记,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都得保持清醒的头脑,因为你无法绝对的判断你身边的人是坏还是好。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加信得过,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每个人都会削尖了脑袋想要如何活下去。呐,先把醒酒汤喝了,熬好很久了,你再不喝都该冷透了,又得重新给你热。”
也是,除了米哥以外还有谁能够把一切事物都考虑的如此周到,这也是我从米哥身上学到的东西。作为上位者,你要不然就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好,做就一定要做到让人心服口服心生敬佩。这一点米哥做的尤为出色,凡是他上手了的事情不说面面俱到但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意与诚意。
我面带谢意的对着米哥笑了笑,然后扶着碗喝着汤。
而米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小比崽子,跟我你还讲客气了呢,看来这两三年真是白带你了。”
我讲醒酒汤喝下后,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相较之前要舒服很多。刚想张开嘴说话,便被米哥再次制止下来了。
米哥目光平视看着我说道:“你喉咙不舒服少说话,等完全恢复之后再说话,现在我说你听,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就成了,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米哥笑了笑仿佛是很满意我的反应,“好,那我先问你,你们是不是还会到钟强那再住上一段时间后再回去?如果是的话,那你们决定离开的时候通知巡岗的兄弟们一声,我会安排你们出山并给你们准备好盘缠如何?”
我略作思索后点了点头。
“最后一件事,开明家里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现在势头太好惹人眼馋了,官府的人联合着其他商贩想要一同治一治开明的家族。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为商更是和气生财。就算是面对官府的打压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正是因为开明父亲的一再让步更让官府觉得可欺便是变本加厉。这件事,蟒山上的人不太好出面,因为离的毕竟不算远,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再给开明的家族按上一个与山贼互相勾结的罪名那不亚于灭顶之灾。但你们刚好要下山,可以顺手讲这件事给解决了,就装作是行走江湖的侠士路见不平甚至是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事情办了。只是说以后还想去找开明可就得小心再小心了。以你和阿龙现在健体境圆满的水平,你更是达到了巅峰想要袭杀一个小官员只要计划得当是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的。当然,这件事不是命令,你们可以自行决定。如果你决定做,你点点头我会送上具体的资料来,如果不做,你什么都不用表示,我们就当这段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米哥话刚说完,我使劲的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我从米哥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笑意。
“行了,晚点还会有汤送过来。你先好好休息,只有养好了精神才能去做别的事情。”说完,米哥又摸了摸我的头,便走出了营地内的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三人回到了大当家的寨子里,和大家要一同生活了好几天,准确的说是喝了醉,醉了喝本来酒量就不行,再给这好几顿灌着我简直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当然主要是大家高兴,高兴我们出息了,因为我们的表现也足以为寨子里争光了,也为了大当家去蟒山上开大会时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
所以,即便现在我们离开了但刘鹏他们还会继续留在蟒山上,因为这两年的时间他们也渐渐被我们所感染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我们同进同退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一家人。而他们也就成了西寨的一份子,只要他们还在蟒山顶上那不说欺负人,西寨的人在蟒山肯定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压迫。
我们的离开更多的是老辈人替我们感到高兴,因为还有更广阔的江湖在等着我们,而他们则很难有机会再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这一生仿佛就打下了蟒山贼寇的烙印想要远走他乡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蟒山的最后一晚我们并没有喝酒,而是齐聚在大当家的房间内再听听大当家的教诲。大当家很得意的说自己当初让我们去顶上接受集训,说自己的眼光多好多好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可造之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大发异彩。另外一再叮嘱我们,蟒山毕竟还是小地方你们能接触的也都很有限,即便是蟒山上的人如外边传的一般既凶狠又残暴可蟒山上的人绝对算不上狡猾。而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了,你猜不透摸不着也不知道它可能在某一个瞬间就发生变化。可能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绝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单纯的,但当你出去之后你会发现你需要抵挡的不只是人手上的功夫还有捉摸不透的心思。大当家的絮絮叨叨的一直从落日说到了子时,才满意的说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既然我们明天就准备出发那就赶快去歇息吧。
就这样,我们仨在蟒山的最后一晚睡在来时第一晚睡的开明房内,房子经过数次维修已经大变样了除了依稀可见的轮廓以外,其他里面的物品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开明从床底下拿出了他所有珍藏的美酒,其实并不像他说的一样只有最后一瓶了,看他拿出来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起码还有五六瓶。这最后一夜我们没有任何的对白,仅仅是三个人围坐在一块喝酒也不记得最后喝到了什么时辰,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所有的酒瓶都喝的干干净净了,也不知道确实是开明的酒好还是如何一觉醒来却也不觉得头疼难受。
走出房门就看到钟润祥一个人背着个包袱站在门口看着我们面带微笑,看见他我仿佛就看到了两年前米哥的影子,只要你开口了那就一定护你周全包你满意。昨天下午我已经提前跟巡山的兄弟打过了招呼了,说我明天便会下山如果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尽可以喊米哥传下话来。
钟润祥笑着冲我打了个招呼说道:“锐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刚刚听龙哥说你们昨晚喝了一宿酒我还以为你会错过早晨的操练呢!”说完从身上摘下了包裹向我递了过来并说道:“这是米哥准备的一点盘缠也算是这两年你和阿龙为蟒山付出的奖赏吧,钱不多一点心意蟒山一时半会要凑银子还容易要凑这玩意确实也挺为难。另外大概要处理的信息都放在包裹里,趁着戴哥还没起来我把米爷要我交代的都交代了,该搜集的都搜集的差不多了但是任务总是有可能出现一切突发状况的,所以不管怎么说你的命最重要,一定要保重。”
我接过包裹使劲拍了拍钟润祥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以后你会比我们做的更好,你本来就比我们更适合从这走下去。米哥有你的辅佐,蟒山的势力一定会更加壮大的。”
钟润祥对我拱了拱手:“祝锐哥一路顺风,宏图大展!”
我也拱了拱手,就算是完成了与蟒山的道别了,等开明睡醒后我们提着昨天就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没有在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就已经悄悄下了山。
再见了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