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站在门口许久不见有人开门,心中不上不下可谓是坐立难安之时,这本就不大的院门终于开出一条极小的细缝。
一名伙计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微微探出头怯生生向我问道:“最近罪州城太乱了,我们蜂楼不见客了,您请回吧。”
话刚刚说完,就将探出的小脑袋向后缩了回去,总共才开启一丁点的细缝这会儿又准备合上了。
我连忙伸出一只手卡在了门缝之中,然后将身上仅有的三四百两银票塞在了小伙计的手上说道:“兄弟,麻烦您帮小弟个忙,跟您府上坐馆的蒋伟豪说声一声,就说血色曾锐求见。兄弟,我和你们坐馆的真是老朋友了,保证不会坑你的。”
“这个......”
这小伙计面露难色好似在纠结这钱能不能收一般,我只好趁热打铁抓着小伙计的手就往他自己怀里塞,边塞还边说:“兄弟,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今个让您帮了这个忙,早晚报答您的恩情。”
听我说完,小伙计到底还是没有抵挡得住这银票的诱惑,突然间神情凛然就好像是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冲我说道:“我去帮你给坐馆的说一声,但这事成不成不在我身上,你先在门口稍微等会,事要办不成这银票我立马退给你。”
“没事,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多大的事,事不管成不成都送给兄弟您了,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呀。”我虽然心中有几分肉痛,但表面上必须还得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别提多难受了,这家里可还有十几口子不知道下一顿在哪吃的人,我这会儿还拿着几百两银子不当回事的使,我自己想想都不容易。
不过小伙计听了我这话自然是眉开眼笑,冲着我咧嘴一笑说道:“兄弟,你稍微等会儿,我去去就回,这事我不说一定跟你办成了,但一定尽我最大的本事给你去办!”
说着连门也拴上,只是微微虚掩着,自己便快步向院里头跑去了。
我心里这个气呐,要依往常这三大家还没出变故,罪州城还未发生如此动荡时。就算是这全大陆情报的垄断头目蜂楼,罪州分部的坐馆人蒋伟豪见了我也会乐呵呵的跟我打声招呼,叫声一声曾锐兄弟。
可这罪州城才刚刚一乱起来,这之前的一切就都改变了,连蜂楼的一个门房伙计都能用话来拿捏我,示意我不上供就什么人也见不着。不过气归气,这上门求人总得端正好态度,要是真一时冲动惹的蜂楼人不快了,那我在这罪州城里可就真的两眼一抹黑,成了睁眼瞎了。
好在没多久,小伙计就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然后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进来。我进门之后他抓着门边使劲一拽,发出极大的噪音将门给关上了。从同意我进门,到一直讲我送入蜂楼的会客厅这小伙计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甚至还面带不善,可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今天这样低三下四的举动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得他生气了。
其实进了院门,不用他领也不碍事,这罪州蜂楼虽然我来的次数不算太多,可并非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更何况这本就是一进出的小院子,进了院便是会客厅,所以面对他跟我摆脸色我也懒得搭理,本来这两天就突生变故太多,我处处小心谨慎,又哪有那么多功夫去在乎这么一个小伙计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我进入了会客厅,原本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男子站了起来,伸手表示迎接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男子标枪一般笔挺着的脊梁,剑眉星目高挺鼻梁,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很难想象他便是罪州城蜂楼当家人蒋伟豪,其实蜂楼的人我见过并不只有他一位,在蟒山的时候我们也通过与蜂楼的人有过一些接触,但是到目前为止,蜂楼的人里头像蒋伟豪这样的仅此一位。
因为蜂楼的人给我最直观的的感觉就是沉默寡言十分内敛,且相貌大多不起眼,属于放在人堆里你很难找得着的类型,连穿着打扮也大多十分朴素,即便是家底殷实也大多是一套粗布麻衣平常老百姓的打扮。就算在酒桌上喝酒,他们也很少会主动举杯邀您共饮,但若是你主动举杯向他们敬酒,他们倒也十分洒脱举杯便干,总之除了闷一点以外其他很难找出让人挑理的地方。
可蒋伟豪偏偏是个另类,首先他的长相就不像一般的蜂楼人,他这长相不往远了说,至少在我这些朋友里单论五官至少可以排到前三。要说入了青楼之后那就更是一大奇观了别说花钱找姑娘,就是姑娘倒贴钱的像陪着这俊公子喝两杯酒的也大有人在,要是还能倒在怀里拤一把这长得让女人都着迷公子哥的油那恐怕未来日子想起都得发笑。
这长相只是其一,更令我不解的是他为人处世的作风。要说他平常在蜂楼里坐馆又或者与人有什么生意往来时,他同样与绝大多数的蜂楼人一般不苟言笑认真处事,可要是坐在酒桌上沾了第一口开始,那他可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了。酒喝的越多,嘴里的话也越多,以我对他的了解而言,他喝一场酒能说的话要比平常没喝酒时一年说的话恐怕还多。
他在罪州城里的酒桌上还说出过一句名言,“我蒋伟豪喝酒,自然是越喝越有,咱兄弟们交心,一人先喝半斤!”
得,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上了桌开始喝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并且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喝了酒那仿佛就是冰山融化了,只要坐在桌上的人除非他特别厌烦的人以外,他都能跟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不过此人与常人不同地方在于,在他看来酒品看人品,他能和你喝酒,就是真能和你交心。
而且,他和别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有一句俗话说过男人在酒桌上和在床上所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不是酒话醉话就是骗人的套话假话,但凡是他在酒桌上做出的承诺,下了桌子同样都认。
所以他也成了我在罪州这觥筹交错的酒肉朋友里难得交心的一个人了,也正应如此罪州突发变故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来了解情况,到了目前的这种局面,就是有其余人告诉我罪州城目前的情况,我恐怕也不敢全信害怕被人当枪使,但对他我却格外放心,虽然我们所见不多却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值得交心。
待我刚刚坐下,蒋伟豪便用手背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所至我才明白为什么刚刚那小伙计面色阴沉,明明收了我钱却一副我欠了他银子没还的样子了。
“你来了就来了何必弄这些虚的,咱一起喝过酒我也把你当朋友,你弄些这个给谁看呐。”没等我做出反应,蒋伟豪便先开口怼了我一句。
我只好说道:“这点钱也就是拿给你们这小伙计的,纯粹当做一见面礼,谁也不差这点银子,这才多大点事你也不至于让人家把收下了的银子再退给我吧。”
“我们蜂楼主要生意对象是*的江湖好汉,俗话说得好一种米养百种人,而我们蜂楼则要与这百种人分别开来做买卖,无论他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所以我们的规矩也就是底线,这很重要。底下的伙计们不容易,想多拿点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还没听到蒋伟豪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便接着款款而谈道。
“我们的消息从未定过价,无论是买还是卖,增加神秘感是一回事儿,但同样也是为了我们这些真正在最下层的兄弟们能有点油水可捞,日子相对过得好点。我们的消息贩卖只有一个大概的价格,但是有一定上下浮动的空间,具体是什么价完全可以由伙计们自己说了算,这中间差的钱就伙计们拿了这都没关系,我们蜂楼对此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阿凯做出的事,我就很不满意了。”
这名叫阿凯的小伙计打算开口辩解:“蒋先生,我......”
却被蒋伟豪毫不留情的打断道:“闭嘴,跪到一旁去!”
“蜂楼数百年来的发展,将生意一步一步覆盖到全大陆靠的是前赴后继的前辈们努力,但你觉得这是你拿钱的凭借吗?退一万步说,我确实说过这几天蜂楼不开门不想卷入到这一场罪州的大清洗中去,可你明知道我和曾老板是好朋友,他上门求见我肯定会接待,那你故意堵门收钱变成怎么回事了呢?”
“蒋先生,您......”
“老子要你闭嘴!滚出去!”小伙计再一次开口想要说话,却又被蒋伟豪一拍茶桌怒骂道,闻言只好老老实实的退出了屋外。
见过多次对上我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笑容的蒋伟豪此刻正面色铁青,其实别说小伙计就连我都有点弄不懂为什么就这么一件寻常小事发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