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年年捏了捏祁有枫的手,独自一人冲出水面。
“二。”
年年踩在了泉池边月灵树的某根树枝上。
“一。”
年年揪住一大把月灵树的树叶,颇有一种“你敢动手我就敢把树扒光”的气势。
她正想开口对这个进阶任务的规则进行质疑,突觉脚腕一凉,整个人已经被倒吊在半空,一条晶莹的冰链现出形状,拽着她向一旁的草地上砸去。
五六片月灵树的圆形树叶飘到恩古斯大祭司的手心,被他收了起来。
月灵泉边的草地上还有众多陪祭精灵和来交接任务的精灵族玩家,此时都被一阵微风推往草地边缘,被这阵风分开的草浪层层叠叠地回涌,向着即将被砸落在地的年年身上盖去。
咔嚓一声脆响,冰链的碎片与年年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草浪之中,三道青光飞出,恩古斯微微转头,青光在他面前停顿,一阵涟漪泛起,复归风平浪静。
平静的只是月灵泉和泉边的这片草地。
刚刚在草地边缘站定的围观精灵们趔趄着倒退,看着眼前陡然变得陌生而暴戾的森林,惊骇无言。
树枝化作长鞭,其上的叶片闪着寒芒,扭曲着嘎吱作响,粗大的树干纷纷转过树冠,拧成一团,被撑裂的树皮露出一张张诡异的笑脸,在呼啸如哭号的风声中,向林中某处挥出无数利刃钢鞭般的枝干。
低矮的灌木和青草疯狂生长,叶片如鳞如蛇,织出一张大网,倒刺密密麻麻,罩向一个猛地从林木间逃窜而出的人影。
年年就地一滚,有些狼狈地躲开大网,不待稳住脚步,微拧过身,便想张弓回击,却见刚刚的天罗地网已经变回了普通的林木和灌丛,鸟鸣清脆,虫啼繁急,又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不要试图用躲藏来拖延时间,你只会死得更快。”恩古斯淡淡地提醒道。
“您这个快慢的标准是三秒还是五秒?”年年不由吐槽,她也不觉得自己和恩古斯正面对战能活得更久。
“聒噪。”
月灵泉雾气弥漫,恩古斯好整以暇,数十道冰索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年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持久战,她绝对没有优势,因为她的法力是有限的。
好在恩古斯也是追求速战速决的性格,只要不是像刚刚那样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实力碾压,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如何完成这个进阶任务的小想法的。
像是猜到了年年的心思,月灵泉上的水雾顿时消散,五六个刚刚从月灵泉里诞生的精灵宝宝正趴在突出水面的岩石上,圆圆的大眼睛充满好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在这些精灵宝宝的不远处,祁有枫站在泉水中央,看他双手的姿势,应该是在准备拔刀的时候被束缚住的。
恩古斯不说话,也没有进攻,似乎是在等年年的下一个动作。
年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折断树枝的那棵月灵树,明白了恩古斯的意思。
她尽可以利用某些恩古斯必须在意的东西让他投鼠忌器,但若是她真的选择这样做了,恩古斯的反应尚无法预测,但他的反击绝对是年年无法承受得了的。
而她身上那些来自真神圣殿的骨血双箭也是肯定不能动用的,否则,她今天就要考虑会不会被赶出博安德的问题了。
只能使用精灵弓手的技能,与恩古斯正面单人对战......
年年似乎感受到了系统的恶意。
她确实好久没有认真研究过自己本职业的技能,最近遇到的那些危机,要么开挂作弊解决,要么依靠骨血双箭这种明显高于当前玩家等级的武器道具,上一次真正自己动脑子组合技能并运用的场合......似乎还是在明堂八卦城里那几天?
这样一想,年年终于静了心,在恩古斯一闪而逝的欣慰目光中,举起了自己的短弓。
「风花矢」,九箭齐射。
这是系统修正轨迹的技能,年年并没有对它们抱有什么期望,九箭飞出便被冰索绞碎,年年只向恩古斯前进了一小步,又是九箭飞出。
九箭如盛开的兰花,从上下四方拢向恩古斯,被冰索击中后也没有消散,每一道箭光都被切分成了一青一蓝两缕细细的微光,看起来愈加鲜艳怒放。
恩古斯这才认真了一些,抬手一握,刚刚靠近他身周的两支魔法箭瞬间化为点点星光,六点箭芒又至,被他随意一挥,尽数消融进林间的阳光。
正午的阳光却没有以往那样灿烂,恩古斯脚下的土地一阵轻颤,尘土飞扬而起,他抬手去挡,突然脸色猛地一变,一步后退,脏兮兮的泥点却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年年在恩古斯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的攻击时,便藏了一前一后两支「旋风箭」,对准他身前身后的草地,扬起了两把沙土。
更早被藏起来的,还有同时附加了「幻影箭」的消失效果与普通冰冻效果的数支水系魔法箭。
那些被扬起来的、看似是沙土的东西,其实都是冰粒,落在恩古斯的丝质长袍上,被正午热烈的阳光一晒,瞬间融化成了他一身的泥点,
年年见一击得手,恩古斯的脸色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汁,又向前冲了几步,也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翡瑟斯森林里的这一小片天空,下起了鸡蛋大小的冰雹。
年年依然紧盯着恩古斯,也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脚步不停,弓弦被她拨弄得砰砰直响,射出的箭却不为自保,而是纷纷炸开在恩古斯面前,被击碎的冰块被她箭矢所带的旋风搅动,冰雾已经遮住了恩古斯的视线。
除此以外,恩古斯没有什么反应,不管是年年的箭,还是这些碎冰,都是无法伤害到他一丝一毫的,他只是想看看年年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在所有人类、甚至是大部分精灵的印象里,精灵弓手都是躲在暗处的偷袭者,一旦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遭遇正面近距离的战斗,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恩古斯对这个说法向来不屑一顾。
而在其他人眼里,精灵族的祭司更是四肢无力的柔弱形象,就看年年这个大胆向他靠近的战略方针,恩古斯便知道,她也是如此心态。
年年这个所谓的“偷袭者”面对不利战局尚有优秀表现,也为在场的其他精灵弓手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他这个大祭司也要勇于挑战大众的刻板印象才对。
柔弱的肉体力量,并不代表没有力量,更不代表任人宰割。
正面连续不断的箭击只是幌子,年年利用斗篷的飞行能力,出其不意地绕到恩古斯的身后,将短刀成功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不错,技能用起来得心应手,也有令人出乎意料的亮点,有些小聪明,整体而言过于冒进,但也不算太过严重的缺点。”恩古斯点点头。
“多谢夸奖,也多谢大祭司手下留情。”
年年并不骄傲,若不是大祭司泄洪般的放水,她早就被送回复活点无数次了。
“能看出来我在手下留情,便是不错了。”
年年突然一阵心悸,仿佛溺水样的窒息感将她包围,握着短刀的那只手血管刺疼,像是功率不足的水泵,正缓慢地抽走流动的血液,倒灌给干涸的心脏。
与此同时,年年也感受到了一种古怪的被世界剥离的异样,仿佛是身体里多了一面筛子,正把她体内某些重要的东西过滤掉。
这种心悸和异样都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年年已经满头大汗,骇然地看着恩古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每个精灵都是自然的化身,是魔法元素的复杂集合体,拥有与生俱来的法术天赋,但这种天赋也限制了个体的努力,让大部分精灵无法抵达自然之法的极致。”
“但若是有谁,能将某种元素理解到极致,比如彻底将其从肉体和灵魂中剥离出来,哪怕只是靠近这种力量,也等于是自寻灭亡。”
恩古斯很满意年年眼中的敬畏。
“相比起我对水元素的理解,我对草木的控制能力只是平平,在你决定向我靠近时,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你的进阶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