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枫刚在第二张设计图下边点了一笔,就听到身边“哗啦”一声响。
公子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桌边,正摇着纸扇笑问年年:
“年年妹妹啊,你那个尼克给你讲的故事,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祁有枫的笔尖在纸上一顿。
“......”
年年难得露出一脸呆愣,随后无力地往桌子上一趴,看着祁有枫和公子滟: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这个故事会没有问题......”
公子滟挑挑眉:“哎呀?听起来似乎还有别的故事?”
年年把下巴往石桌的桌面上一磕,抱怨道:
“尼克给我讲的故事就没一个是靠谱的!”
祁有枫在第二张设计图下边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一边写,一边温和地笑道:
“怎么?他给你讲过很多故事?”
“对啊!其实故事本身都挺有意思的,但是都微妙地不太符合通用版本......比如,”
年年扳着手指开始数:“泰坦巨人骑着木马攻打特洛伊,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的三角恋爱,潘多拉的魔盒其实是减肥特效药,诺亚之所以会把他儿子赶走是因为他儿子强了他,之类的。”
年年突然一顿,回想了一下:“不对,最后那个是正确的,是亚历山大跟我讲的,尼克说是因为他儿子偷了他的内/裤。”
“......”
“......”
祁有枫和公子滟齐齐无语,片刻后祁有枫才无奈地问道:
“你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些故事?”
如果有人问起你,你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没有。”年年摇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以前生活的环境很封闭,能接触到的人不多,如果不是因为开始玩这个游戏,我连个朋友都没有......”
看到年年一副不好启齿的为难模样,祁有枫也没有再追问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在心里稍微做了几个猜测。
不过,他对年年和尼克的关系更好奇了: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尼克的话?就没想过要求证一下?”
如果有人问起你,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他算是我在这个游戏里的监护人吧,从一开始他就带着我玩了,而且我也确实没想过他会编故事唬我啊......”
年年无奈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估计他也是逗我玩,后来亚历山大也给我更正过这些故事的原版,不过可惜还没完全更正......”
监护人?年年的长辈?
祁有枫想到年年刚才说过的封闭的成长环境,倒也觉得这个监护人的出现很合理,想来年年的家人也不会放任这么一个从小不与外界接触的小姑娘,独自一人跑到人心险恶的游戏世界里来。
想到“人心险恶”四个字,祁有枫扫了公子滟一眼,刚才还觉得这个人顺眼了一些,现在看到他又开始烦了。
公子滟倒是完全没有在意祁有枫复又变得冷淡的眼神,而是用纸扇轻轻拍着手心,认真地对年年说道:
“如果你是从《神迹》开服就开始玩,而且那个尼克也是的话,那大概也是有一点雏鸟情结在这里。”
“雏鸟情结?”
“雏鸟情结?”
年年和祁有枫异口同声地反问。
祁有枫是在疑问这个词的适用性,而年年则是真的在疑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动物会把出生后第一个看到的生物当作是自己的妈妈,”公子滟正色,面对着年年说道,语气莫名地有些严肃,“人也是一样的,当一个人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他会不自觉地去依赖和信任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这个游戏世界就可以算做是这样一个很容易诱发雏鸟情结的陌生环境。”
“这倒确实是。”祁有枫也点头,这种情况在游戏里还是蛮常见的,玩家对自己的第一个师父产生莫名的依赖,最后发展成师徒恋的也有不少。
“而且年年那边的玩家成长过程就更容易引发这种情况了。”
听到祁有枫竟然赞同了自己,公子滟一脸得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年年那边,玩家是会真实的成长的,建号进入游戏时是幼儿,而后随着等级的提高逐渐长大,直至成年,才会跟玩家在现实中的样貌完全一致。”
“这是……真的?”祁有枫向年年求证,这样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年年会与他们有些不一样?
“嗯。”年年点头,略一思索后,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精灵族的玩家都是以三四岁的幼儿形态出生在这个游戏里,一开始就是每天瞎跑瞎玩,主要是为了适应与现实不同的五感,而后开始学习感应和运用魔法元素,20级左右就是少年少女的模样了,这时候就要选择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打算当弓手还是祭司。之后玩家要继续学习,完成一些精灵领地之内的任务,要一直到40级才算是成年,才可以自由出入精灵族的领地。”
“矮人族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人族那边是在10级左右进入圣堂学院,一直到40级成功从圣堂学院毕业就算是成年人了。”
年年大致介绍了一下,看到祁有枫听得仔细,笑问:“是不是觉得我们那边很有意思?”
“确实......”
“一想到幼儿时期的年年妹妹那懵懂纯真的样子啊~~我就”
一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公子滟一边说着,只不过他的后半句话被祁有枫淡淡一瞥,直接落回了肚子里,随即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嗯,这个,啊对了,还有,异世人生这个游戏最初受技术所限,担心复数玩家同时在线时会造成数据崩溃,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会对每一个接入的玩家进行全面的意识记忆扫描,并且限制了一些玩家的意识活动,尤其是与这个游戏世界无关的回忆。”
公子滟半是卖弄半是认真地讲完,果然收获了年年二人夹杂着讶异的注目礼。
“我只记得这游戏最初上下线没有过渡,眼睛一眨就切换到了现实世界,再一眨就回来了。”
年年回忆道:“别的……倒还真的没什么感觉。”
“限制的是玩家的潜意识活动,不会有什么违和感,如果玩家努力地回想的话,还是能够唤醒那些被限制的记忆的。”
公子滟摇着扇子,在祁有枫的若有所思中,对着年年偷偷地眨了眨眼,总结道:
“在这种现实记忆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年幼’的年年妹妹会受到雏鸟情结的影响,对某些人信赖有加也就不奇怪了。”
“怪不得福帝当时说,你那边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祁有枫代入了一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设计会对玩家的心态产生很多影响,比如
“可这不会让很多玩家分不清现实和游戏的界限吗?”
太真实的虚幻,太真实的依赖和信任,恐怕会让人忘记这其实是一个数据构成的世界吧……
“现实啊……”
公子滟有些感慨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目光越过花架,越过天空,仿佛看到了另一片蓝天。
“谁说这里不能是现实呢?就像这个游戏的名字一样”
“异世人生,another life。”
年年接上了公子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