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甚至比季雪兰和季明方自己都还要积极。
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来做饭,等姐弟俩吃完,便催着他们去上工。
上工地点就在季那个大宅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干的活又不累,而且一天还能领十文钱,姐弟俩加一块的话,相当于一天二十文!
有了稳定的进项,家里不用再闹饥荒,季连松也不必再去工地上卖命。
所以说杨氏怎么能不上心?
不积极着点,不警醒着点,万一被被人抢去了可咋办?
这下不用任何人交代,她的嘴也把的死死的。
这么一来,季雪兰和季明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八月做了十二天,他们每人领到手的工钱有二百四十文。
只是全部上交给家里的话,又怕杨氏激动之下出去跟人炫耀,是以才瞒了一半下来,这样即便她不小心说出去,也不算太打眼。
没想到……
不过这事他们并没有瞒着季连松,季连松心里是有数的,但他显然也没有告诉杨氏的意思。
季连松本来就觉着愧对季,如今家里两个孩子还从她手里领钱,他心里更是不好受。
平日里三叮咛五嘱咐的,让季雪兰和季明方好好干,如今季亲自开口让季明方陪她去镇上,他更是不会多说一个字。
咳了一声催促道:“时候不早了,要去便去吧,别让丫头等着了。到了镇上眼皮子灵活点,有什么事尽量帮她多分担,别让她被人骗了,也别让她被人欺负。”
季雪兰心道,就凭季那精明的脑袋瓜,想骗她估摸着费劲,要骗也是骗季明方。
季明方也有点窘,他心知自己是帮不了季什么忙的……不过他会尽力。
去季家的路上,季雪兰突然开口:“你没说实话,你去镇上,是有别的事吧?”
季明方知道,有些事,瞒得过别人,也瞒不住自己这个姐姐。
他也确实很想找个人分享这满心的激动和喜悦,只是他又不得不有所顾虑。
“姐,等我从镇上回来再告诉你,行不行?”
季雪兰看着自家弟弟那满脸藏不住的心思,点了点头:“行,我等你回来,告诉我好消息。”
“今天处理种子类的香辛料,种子类大都是脱粒后晒干的,像这种,炒制后直接磨成细粉即可。而这种,蒸煮后需要再经一道晾晒,然后才能捣碎……根茎类都是挖取根部,洗净之后剥取根皮再晒干的,炮制时要稍微麻烦一些……这个等后天再弄,今天家里就拜托谢姨和堂姐了,你们也不要羡慕堂哥,他今天跟我去镇上放风,是没有工钱拿的。”
季雪兰就去撵她和季明方:“那你俩赶紧走,别耽误我和谢婶赚钱。”
见季又想唠叨,谢寡妇也跟着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只管放心的去吧,不会渴着大宝,更不会饿着大宝,要是中午你们回不来,土屋那位也饿不着。”
季哭笑不得,又去前院和大宝交代了一下,这才和季明方出发。
到了村口,等来牛大叔的车后,季明方坚持车钱由他来付。
他现在挣钱了,他又是季堂哥,哪有让季这个堂妹出钱的道理,何况这次还是为了他的事奔波。
季理解,也没和他争。
付了钱,两人坐在车上,季能明显感觉到季明方的紧绷,以及那紧绷之下呼之欲出的雀跃,还有一丝丝惶恐。
他甚至一反常态话多起来,问了季许多镇上的事。
季若无其事和他说着话,心里却沉甸甸的。
到了镇上,去书铺还了书之后,两人直奔一德堂。
与从前的门庭冷落相比,如今的一德堂热闹了许多,病人虽比不上济世堂,但也不少。
放眼望去,多是需要外伤缝合,或是骨折骨断后胳膊腿打了石膏绷带的。
“前些日子我家老三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腿肚子上划拉了老长一道血口子,可把我吓得哟……着急忙慌送到镇上,本来想去济世堂的,没带够钱人不给进。没办法,来了这一德堂。你们还别说,这辛大夫手法就是好啊!他就在我儿子那皮肉上,跟绣花似的穿针引线,我儿子愣是没感觉到疼……”
“是不是呀?听得我直哆嗦……”
“那可不是,想都不敢想!说明啥,说明辛大夫医术高明啊!”
“还有呐,我家小孙子玩闹把胳膊摔折了,辛大夫给正了骨,又给缠了好几层白布上去,定的牢牢的,小孩子再好动也不怕,过了半个月把那白家伙拆掉,胳膊恢复的那叫一个好!”
“哎呦,以前咋就不知道一德堂的大夫这么厉害,光听说济世堂了……”
季和季明方驻足在门口,听着来来往往的病人议论。
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心潮澎湃。
在里面忙着招待病人的平安,一眼看见季,赶忙迎了出来。
“你来啦季姑娘,快请进!”
一德堂本来就不大,也没有专门的诊室和大堂,只搁了一张长桌,作为辛子期平日里工作之所。
而如今,在那张长桌前方,又加了一张,端坐在桌前,正在给病人诊脉的,是一个面容平庸略显黑瘦的青年男人,看年岁,应该略长于辛子期。
辛子期正在给病人开药方,他也看到了季,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专注到手头上的事去了。
季让平安自去忙,她带着季明方穿堂而过,直接去了后院辛子期的书房,这里是他平常待客的地方。
等了大约有两刻钟,辛子期才总算腾出来空闲。
进了书房,对着季仍是施礼后才落座。
季明方看在眼里,有些疑惑。
季却像是没注意到,打趣道:“辛大夫,生意蒸蒸日上啊。”
辛子期微摇了摇头:“但愿世间无人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愿望自然是美好的,但这种情况可能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人总是要生病,生了病总是要吃药、总是要看大夫,那与其去别的医馆,还不如来一德堂。
好吧,她又功利主义了。
季咳了一声,问起正事:“那个药,你给病人用了?”
辛子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局麻经过多次试验,就差临床了,也是最近才开始给病人用,效果不错。全麻类的还不行,药性把握不了。”
辛子期对用药的严谨性,季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另一方面。
“你这生意突然好了起来,就没引起济世堂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