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身边两人灌了一大盆鸡汤后，季自己却突然有些惆怅。
她迟迟没再说话，宋还以为是害怕的缘故，想安慰，又怕太过突兀惹她猜疑。
左思右想，挤出一句：“你……别怕。”
季摇头：“我没事，就是没想到，第一个大年夜会是这么过的……”
宋以为她指的是从季家分出来后的第一个大年夜。
便以轻松的口吻道：“现在也不错，冰天雪地逃生是惊，觅得山洞避身是喜，有惊有喜，还有我……陪你守岁。”
季颇为捧场的又拍了两下巴掌。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这个年惊险刺激的像是策划好的一样，何况还有你这么个大童生陪着，别人求都求不来。咱要感恩，不能抱怨。”
宋怀着几分忐忑把心里话半藏半掖说了出来，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间被噎的够呛。
知道季应该是玩笑居多，但还是不希望她有什么误会。
“也，没人需要我陪着过年，以往过年，我也只是在家温书。”
季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想想也不奇怪，他这样有颜有才的学霸，搁在后世自然是风靡校园的校草，但在大周，书院里都是男性，再加上世俗规矩的束缚，应该还真没人找他表白过。
再开口，话里便带了几分安慰。
“所以你更要好好读书，书中不但有黄金屋和千钟粟，还有许多许多的颜如玉，等你蟾宫折桂，想天天找人陪你守岁都没问题。”
宋：“……”这天是没法聊了。
暴风雪愈来愈猛，狂啸怒号的寒风挟着震天撼地的气势，直往洞口扑卷而来。
洞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大宝已经睡着了，季尽量用铺盖把他全身包裹住，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免露了小半个身子出来。
正冻得上下牙打战，身上突然一暖，原来是宋把被子披在了她身上。
季错愕：“你把被子给我，你怎么办？”
这么冷的气温下，光靠棉服御寒根本不顶用，宋绅士的把被子让给自己，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拿别人的安全开玩笑。
宋搓着手，半站起身来回跺脚：“不碍事，我是男子，天生火力旺，冷的时候这样动动就可以。”
季不同意，想把被子揭下来给他，却被他先一步按住。
“别犟了，快睡一会儿吧。”
你推我挡了几个回合，季拗不过他，只能作罢。
她这会儿确实是又累又困，想着先眯一会儿也行，等下再和宋换班。
不料这一眯竟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冰天雪地被一大群野兽狂追猛赶的噩梦。
从梦中惊醒过来，心有余悸了好一会，意识才渐渐回笼。
坏了！
季拍了下脑门，她这是睡了多久？
喊了声宋，没有听到回应。
季心里咯噔一下，把还在熟睡的大宝放躺好，就往宋之前所在的位置摸去。
双手在黑暗里胡乱挥了一通，总算触碰到了人。
季松了口气，随即，更大的担忧漫上心头。
宋既然在，为什么喊他没有反应？
难道……
季挪过去，想把他叫醒，才发现他双手插在袖筒里，靠角落早已蜷缩成了一团。
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简直和房檐下的冰锥子一样，没半点热乎气。
别不是冻死了吧？
季这下真慌了，再顾不得其它，抓着他胳膊使劲摇晃起来。
“宋、宋？你醒醒，醒醒，你还要考状元呢，千万别死在这啊，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怪自己，为什么要用他的被子？
更怨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宋也是个傻子，撑不住不知道喊醒她吗？
“宋，你醒醒，不要吓我……”
季越想越难受，后面几乎带了鼻音。
直到头顶传来扑哧一声轻笑。
“我现在挺好，不过你再摇下去，就说不定了。”
季愣住，摇晃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回过神后，先是狂喜，继而又觉得自己被耍。
“耍人好玩吗？”
季心里有气，狠狠推了他一把。
宋的吸气声传来，似乎撞到了身后的石壁上。
他没有喊疼，赶忙道歉。
“我真不是故意的，开始你喊我确实没听到，也不知怎么就眯过去了，醒来就听到你……别气了，都是我不好……”
季也不是真的生他气，就是大起大落之下，情绪难免有波动。
而且宋说话时透着掩不住的虚弱和颤音，是真的冻的不轻。
她没说话，折身回去，想把外面那床铺盖抽掉给他。
宋跟过来制止，有些无奈：“你还在生我气？”
季更无奈：“我是要给你拿被子，你那样睡不行的，说不定睡着就醒不过来了，我可不是吓唬你。”
雪地里睡着的话，低温会造成人体内的热量散失，大脑供氧能力跟着下降，意识活动也会越来越少，到时真可能出人命。
宋直接道：“那我就不睡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还真不是你想不睡就能不睡的，极温情况下，人的大脑会丧失警觉性，你看，刚刚你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吗？”
宋仍旧觉得，以自己的意志力，保持清醒应该不成问题。
“大宝现在睡的正好，你突然给抽掉一床，万一他冻出个好歹……”
季抽被子的手停了下来。
大宝现在相当于包着两床棉被，虽然身上依然没什么热气，但不至于太挨冻。
季想了想，重新坐回去，把大宝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她自己的那床铺盖还是半垫半盖，宋的那层则包裹在最外面。
然后她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宋坐过来。
宋这下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不、不……那个，我……”
他想推辞的。
可张口，竟是一句顺溜话都说不出。
季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把人拽了过去。
宋整个人是栽下去的，没保持住平衡，一下靠在了季身上。
他触电了似的，赶忙坐直身子。本已麻木无知觉的脸，竟然有种滚烫的错觉。
然而更让他手足无措的还在后头。
季用匀出来的被子遮住俩人，然后，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