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朝。
皇宫。
皇帝的寝宫中。
姬长发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
他的皇后坐在他身边,挥退了一干她的心腹侍女。
这位皇后正是杜优优,她与华夏时空的杜优优只有三四分相像,但却一样艳冠群芳,风华绝代。
此刻,她表情平静,语调温柔,对着榻上的姬长发道:“皇上,现在没有外人了,您有什么话要说就赶快说吧,过了今晚,您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姬长发眼珠转向她,疑惑道:“优优,你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受了什么人蛊惑?”
“是啊,我是受了一个人蛊惑。
那人骗我说,要帮我哥哥报仇,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帮他获得权力。
我答应了。
可他又说他的后院不够安稳,我必须嫁给他帮他打理后院,监管他的无数个女人。
我也答应了。
后来,我真的帮他杀了好多人、害了好多人、污蔑了好多人,可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是一个最好的人,是一个天神一般的人,所以我几乎没有仔细想过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你说,他是不是很会蛊惑人?”
“那些不叫蛊惑,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我们当时对付的那些人,就是好人吗?他们不都是劣迹斑斑、国之蠹虫吗?
我让你帮我打理后院是因为我信任你,登基之后又不顾大臣反对立你为后让你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都是因为我们相濡以沫、伉俪情深,绝非寻常夫妇可比啊优优!
你怎么能偏听偏信,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你都忘了?还是说这后宫里诸多女人让你不喜欢了?
你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告诉我,我必以你为重,哪怕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遣散这后宫,朕也愿意为你去做!”
杜优优面上浮现出一个清冷笑容,淡淡道:“好体贴啊陛下,臣妾怎么会对您的后宫有所怨言呢?你说说看,自从我当了这个皇后,在处理宫务上可曾出过一点差错?
您的那些爱妃爱嫔,有哪一个曾在我这里受过一点委屈不成?就算你最宠爱的柳淑妃,我又何曾给过她一点脸色?
您如今说我犯了这‘嫉妒’之罪,臣妾可万万不敢领罪啊!更别说,您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遣散后宫,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留名的妒妇?
只是妒妇也还罢了,更可怕的是因为我那被你散播出去的“艳极无双”之名。
一旦后宫遣散,恐怕我更会成为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妖后,怕是很快就有人上书要求废后清君侧了吧?
陛下与我有什么仇怨,要将我置于那万人唾骂之境地?”
“优优,你在胡说什么?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你若不喜我便不再说就是了。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将我弄成这个样子?你对我到底有何不满?”
两人越说节奏越快,称呼之间竟不再用敬语,全都你你我我起来。
“我对陛下怎么会有不满?我能有今天这一身荣华富贵不都是拜陛下所赐?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目中,咱们的皇儿他,到底适不适合当一个太子?”
“宪儿他聪颖早慧,又勤勉用功,且还性格稳重,酷肖于我,当然是理想的储君人选。
只是他才六岁,太早立储恐怕会让他压力过大,反而徒增烦恼。
我答应你,等他满了十岁,立刻立他为储君,你看如何?”
“不,我要他立刻成为太子,然后你再自己想个理由把柳淑妃贬到冷宫去,只要陛下做到这两条,我自然会给你解毒。
我这一生命苦,所在意的唯有三人,哥哥他早已离我而去,陛下又已经看腻了我,如今我能够相依为命的,也只有宪儿了。
只要他有个好前程,我便再无所求。”
姬长发立刻应承道:“好,朕答应你,立刻立宪儿为太子!至于淑妃,待我再想想给她安排个什么错处,明天就把她打发了。
优优,你若不喜我亲近她,应该早告诉我,在我心中,这后宫三千佳丽,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根手指头啊!”
杜优优闻言起身,一边打开一个匣子一边道:“是吗?那是我以前想岔了,总觉得陛下心里只要还记着点儿我过往的情分就够了,竟不知陛下如此看重于我。
好了陛下,这是圣旨,您现在就立宪儿为太子吧。至于柳淑妃的事,您就明天再给我答复好了。”
杜优优将姬长发扶起身来,用袖子在他鼻下轻轻一拂,姬长发立刻感觉身上那种僵硬的情况缓解了不少。
面对着杜优优拿出来的空白圣旨卷轴,他毫不犹豫的写下了册封皇长子姬明宪为太子的旨意。
他知道,一旦他稍有犹豫或者试图诡辩,她就会立刻让自己再也开不了口。
至于说伪造一道立储的圣旨,她也不是干不出来的。
呵,真是一位精明能干的贤后啊。
当她是一把砍向别人的刀时,那是当真好用,可当她转头反噬,却也同样让人难以招架。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竟让一向唯他之命是从的她突然对他倒戈相向。
姬长发此刻无暇多想,只求能骗取她的一丝心软,只要有了一线生机,过后他再来慢慢谋划便是。
他连这万里江山都谋到手了,难道还会输给一个女人?
当圣旨最后一笔落下,姬长发的头还没抬起来就被杜优优一掌又打回了床上。
他此时虽勉强能动弹,却依然身体乏力,显然她并没有彻底给他解毒。
“优优,可否给我先解了这毒?一会儿宪儿还要来向我请安,让他看见这样可不好,千万别吓着他了。”
杜优优一边吹干他的墨迹,一边悠然自得道:“我给宪儿安排了好些功课,叫他今天必须做完,已经免了他今日向你请安之事,你大可放心。”
“……好,你想的甚是周到,那我就放心了。可我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夫妻之间,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是啊,我们之间,本来是什么都可以商量的,可惜,你却不肯与我商量。”
“我何曾有什么大事未曾与你商量?哦,你是说我近日宠幸柳淑妃这件事么?
这你就想左了啊优优!
那柳妃家中世代簪缨,在朝中颇有些影响,我宠幸她也不过是为了安抚柳家罢了。
你知道我登基不过两三年,根基尚浅,对那些树大根深的家族,少不得要多笼络笼络,并不是我有多喜欢她啊!
她姿色不过中上,也没什么武艺,就连平时被人吹嘘的所谓才华也不过是半瓶水响叮当,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我又怎么会真的看得上她呢?
你的品貌、才华、武艺,哪一样不是冠绝当世?就算你没有这些优点,你也是跟我同甘共苦,一起从燕王府里奋斗到如今这大内皇宫之中。
这天下,本就是我们二人所共有,那些庸脂俗粉又怎么会在我心里有一丝一毫的位置呢?”
“是吗?陛下,我该信你吗?”
“我以我这个皇帝的大位起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永失大位、不得好死,就连此后的生生世世都命运凄苦、为奴为婢!”
杜优优面上终于有了一点动容,她正眼看向他道:“既然陛下发下了如此重誓,那臣妾倒也想看看这誓言会不会起作用。”
姬长发心下惊疑:她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杜优优拍了拍手,门外便走进来两个穿着高位宫女服侍的女子。
她们低着头,姬长发一时没看出来是谁。
杜优优吩咐了一句“开始吧”,她们二人便齐声称是。
其中一人先开口道:“陛下七天前,曾对柳淑妃承诺,只要她诞下小皇子,将来必定立他为太子。
淑妃问陛下,大皇子又当如何处置。
陛下回答说:不过一稚子,能不能长大成人犹未可知也,绵绵无需多虑。
淑妃又问:皇后娘娘如此厉害,陛下又该如何对她交代。
陛下回答说:自然是先想办法让她厉害不起来。她自以为天下无敌,却不知这世上并非只有武力才能击败别人,朕要对付她,自然有无数方法。
淑妃又问:皇后娘娘对陛下登基居功至伟,又是如此国色天香,陛下当真舍得对付她?
陛下答道:绵绵,你是一个女人,自然是希望你的夫君足够强大,为你遮风避雨。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并不会希望他的枕边之人强大无比,甚至杀人如麻。
你可知,朕现在每次睡在她身边都觉得心里别扭?生怕她梦中忽然醒来,对我不利。
每次看她用手为我端来吃食,就会想到那双手上曾沾满了鲜血,搞得我胃口全无。
只不过我与她确实有着几分从低谷中一同走出来的情分,所以我也一直容让于她。
老实说,若是没有遇见你,朕也不会想到去动她的位置,毕竟有她那样一个皇后在,这后宫确实十分安稳。
不过,如今有了你,朕却是觉得此前的三十年都白活了。朕以前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你这般女子。
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这些都还罢了,最妙的是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仿佛在撩拨朕的心弦。
你就像是上天专门塑造的给朕的一件礼物,一举一动无一不合我心意。对朕来说,你就是一件稀世珍宝,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淑妃道:陛下,您……您对绵绵真好!
陛下跟淑妃亲吻了一番,接着对她道:连你这娇羞的小模样,也如此招人疼惜。你说,你这般天真懵懂,我又怎能不为你处处着想?
淑妃道:臣妾自知年纪尚幼,无德无才,可从来没有肖想那个位置呀。
陛下开始脱淑妃的衣服,边脱边道:你年纪虽小,身子却已如此勾人魂魄……那皇后的位置,不是你自己肖想的,是朕自己要硬塞给你的行不行?如今有了你,我又怎么还能容许别的女人窃居后位?”
“一派胡言!”
姬长发大喝一声,不过他此时全身乏力,尽管是他用尽全力吼出来的这一声,在屋内三人听来也是有气无力,毫无震慑之力。
那宫女也确实不为他的呵斥所动,继续道:“奴婢并未胡言乱语,刚才所说之言字字属实。”
杜优优道:“好了,辛苦你了,三个月之后,我就放你出宫。身份文书还有盘缠等等我都会为你备好,以后天大地大,你尽可以去施展你的本事了。”
这宫女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声音难掩激动的道:“谢娘娘恩典,娘娘再生之恩,明月本就无以为报,如今还让奴婢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奴婢……奴婢……”
“行了,不用想词儿了,从小便是笨嘴拙舌的,这么大了还是没长进。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杜优优对姬长发道:“陛下,明月是柳淑妃在宫里收拢的第一个心腹宫女,你不会不认识吧?
其实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我在暗卫营里认识的,或者说救过照顾过的小妹妹,所以,她说的话,我信。”
姬长发脸色难看至极。
他和淑妃亲昵之时,自然会屏退左右。淑妃的位分高,寝宫很大,把人赶出去后十分空阔,所以他才敢说些心里话。
他哪里想到淑妃身边竟然会有杜优优安插的暗卫营高手?
难道从淑妃入宫开始,甚至入宫之前,杜优优就开始未雨绸缪,安插眼线?
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就会如此宠爱绵绵?当时,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对绵绵如此怜爱。难道?
“陛下,你是否忘了我曾经是暗卫营里的天才?十四岁就学完了所有的暗卫教程,提前毕业的超级天才,我,不是那么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清楚自己对于你的意义。我对你并没有太高的奢求,只要你能好好的对待我们母子,不为了任何原因来为难我们,我也乐的装傻,继续帮你管好这个后宫。
可惜,就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