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妍坐到屋顶上修炼,这一幕正好落入在轩辕楼中饮酒的一个男人眼中。
轩辕楼是蘇城好的销金窟,一如京城的极乐坊,每到华灯初上,这里俨然是整个蘇城最纸醉金迷的所在。
姚岩亭神情落漠的坐在窗外饮酒,仿佛周遭的欢声笑语都与他隔隔不入。那一日他追着唐云而去,果然在一处桃花林的地方救下一名濒死的女人。女人姓廉,是个哑巴,十多年前被人贩子卖给了临近村庄的一个瘸子当老婆,那个瘸子不只天生残疾,还是个赌徒,家里有点银钱就被他拿去赌掉,输了就喝酒,回家后就对廉氏大打出手。
所有人都知道那廉氏很可怜,却没人向她伸出援手,因为她是外来的,还是瘸子花钱买回来的,生死全由夫家。那一日,瘸子又把廉氏打了半死,完了不许廉氏休息,逼着她去河边洗衣服,廉氏遍体鳞伤,又加上数日没有好好吃饭,结果直接晕倒在河里,若非唐云赶到救了她,她怕是就活不成了。
廉氏被救起后麻木的向唐云道谢后就要离开,唐云想起郑妍的话,拿出仔细保存的生母画像向廉氏打听情况,廉氏在见到画像的时候惊恐的夺路就逃,唐云发觉不对,追上后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已经“过世”的亲娘闵莲。
唐云大受打击,他万万没想到南平王妃如此狠毒,竟是背着南平王把他的母亲毒哑后卖给了人牙子,还嘱咐要远远发卖。
闵莲因为不能说话,便是生得貌美却也不得主家喜欢,被辗转倒了多手最后卖到了国朝。
唐云没想到自己的亲娘受了这么多委屈,当下就要去找南平王妃报仇,闵莲恐惧南平王妃的手段,担心儿子安危,以死相逼让他永远忘记自己,只当她已经死了。唐云很痛苦,但又不忍心忤逆娘亲,于是便决定再不回南平王府,要带着生母隐居。
姚岩亭把一切看在眼中,他一开始根本不相信郑妍的话,没想到当一切应验的时候,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他与唐云相交多年,表面上二人水火难容,可在姚岩亭心中,唐云却是极少数能让他瞧上眼的人之一。他不舍唐云离开,可又没有任何立场留人,最后唯有独自饮酒,借酒浇愁。
姚岩亭坐在轩辕楼最高的位置,这里只要略一俯瞰,就能把整个蘇城纳入视野。他的视力一直很好,即便因醉酒而目光迷离,仍然清楚的看到两条街外的屋顶上有个人盘膝而坐,一动不动,恁是奇怪。
夜风徐徐,姚岩亭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观察那个奇怪的人,而就在他以为那个人大概是睡着了时,那人却突然睁开眼睛。因为到底距离尚远,姚岩亭虽能看到此人的一举一动,却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他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却不想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人的目光却突然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袭来,不等他有所反应,那人竟腾身而起,下一刻就如缩地成寸般来到了他的面前。
“啊!有鬼!”
姚岩亭被吓得魂不附体,瞬间酒醒,手脚并用的爬到包厢的最角落,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郑妍蹙眉看着瘫软在地的姚岩亭,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刚才要不是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偷窥自己,也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拍了张神行符过来看看,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确认不是敌人,郑妍便不再理会,趁着神行符没有失效,转身就离开了轩辕楼。
直到微凉的夜风从大敞着的窗户灌进来时,姚岩亭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看着满地的狼藉,姚岩亭苦笑,因为只刚才一个照面,他就认出来此人正是指引唐云找到生母的那个年轻玄师。
郑妍来得快,走得更快,回到古玩店时天光已经微亮,而习惯早起的宋全已经起来练功了,看到郑妍回来,微微一愣,随即恭敬的问好。
“老大。”
郑妍摆摆手,并不在意,而是问起嫣嫣的情况,“那女人怎么样了?”
宋全并不知道嫣嫣的身份,只如实答道:“大夫说她只是溺水,水吐出来再睡一觉就好了。”
“嗯,那就好,回头等她醒了,你就把她送走吧。”
“知道了。”
……
郑妍回到房间洗漱了一下就离开了古玩店,看到街边有卖早餐的就买了一些带回去给梁老爷子。
梁老爷子每天早上都会在院子里练五禽戏,瞧见外孙女一大早从外头回来,料准了这丫头又是一夜未归,当即眼睛一瞪,怒道:“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郑妍自知理亏,谄媚的献上早餐道:“外公,看在我给您买了您最喜欢吃的方记小笼包,您就别生气了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梁老爷子虽然依稀猜测到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已经换了个芯子,但看见小姑娘一副讨好的让自己吃包子,胸中有再多的不满也消弥于弭了。
“你啊,你啊!”梁老爷子用手指点了点郑妍的鼻子。
郑妍看出梁老爷子是在关心自己,自然不会在意,陪着梁老爷子吃了早餐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赶紧补补眠,毕竟她还惦记着那块火属性的空间石,她都想好了,若是无法拍下,她就故计重施,直接偷回来便是。
梁老爷子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他从见到外孙女的第一眼就发觉面前的小姑娘不像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而且她虽然刻意掩示,可还是与传言中的周昕妍差距很大,梁老爷子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就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当真不是他的外孙女,他亦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他真正的外孙女去哪儿了?听说她被退亲后就悬了梁,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外孙女就已经死了,现在占据妍儿身体的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梁老爷子有时候根本不敢想,因为只要多想一点,他就抑制不住的后悔,后悔这么多年对女儿唯一的骨血置之不理,现在也唯有顺其自然,至少表面上,那孩子还活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