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三生阁。
三生阁已不是四年前的三生阁,它虽然还在老地方,还是照原来的样貌修建,但今非昔比,一切似是而非。
最开始买下三生阁的是一位江南富绅,他想将这里建成江南庭院,但只建了一半,就被朝廷喝止,因为这里建成馆驿,以接待进京的各国使臣,后来三生阁按原来的样子重建后,很多百姓发现,这里一直没住人,几乎是空闲,直到半年前才有人来打理,但也不是什么使臣。
阁中的花园已铺好,园里种着各色花草,西侧的阁楼重新矗立,院中的几栋小楼还未完全建好,阁中已无古树,显得空旷寂静。
三生阁那块三生石碑被人扶起来立在原处,原来两棵老梨树的位置被人种下十几株梨树,这些梨树只栽下一两年,还不到开花的年份,高也只有一人多高,要长成原来的样子至少要十年。
此刻石碑前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这女子五官精致、相貌娇美,轻风吹起她额头的长发,大红裙裾飘动,在这院中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这女子抚摸着石碑默默流泪,心中想道:“驸马哥哥,你曾说要驾着最漂亮的彩车来接我,给我最隆重的婚礼,这些你都忘了么?”
这红衣女子正是十三公主筱日厝。
玥儿猜得没错,十三公主离开河边人群,独自来到三生阁。
今天阁中无人,连守门人都把大门一锁去看皇上婚礼,十三公主翻墙而入,她来到这似曾相识的院落,禁不住心潮起伏。
不知哭了多久,十三公主还是止不住悲伤。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咦,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哭什么?”
十三公主一惊,蓦地转身,就见一位年轻妇人正抱着个婴儿吃惊地望着自己。
这妇人柳眉杏眼,面容姣好,额头还包着一块毛巾,她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一条黑色大氅,这打扮像刚生完孩子不久,让十三公主惊讶的是,她怀中的婴儿肌肤发黄发黑,跟这女子的肤色完全不一样。
“你、你是谁?”
十三公主反问。
那妇人噗嗤一笑。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倒好笑,问起我来了!”
两人目光一对,猛地想起对方是谁。
“你是慕容姑娘——”
“你是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做梦也想不到,三生阁的主人竟然是慕容七儿,她原来就是出自三生阁,难怪要把这里修建成原来的样子!
“我听说你不是嫁给西春国的皇帝李慕黑了吗,怎么在这里?”
慕容七儿点点头。
“大崋皇帝的大婚,我们西春国怎能不来朝贺,这次我家陛下亲自来了,你怎么来我这里?”
十三公主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哦了一声。
“你们西春国皇帝都亲自来了呀,这真是给大崋面子,那你怎么不去观看皇上的婚礼?”
慕容七儿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笑了一笑。
“孩子太小,要喂奶,我怕他吵闹,所以就没去,反正我家陛下来了,有他去就足够。”
十三公主哦了一声,又问:“这是你孩子吗,好像黑了点,是不是像他爹啊?”
慕容七儿爱怜地看着孩子,点点头。
“是啊,说来也怪,这孩子肤色像他爹,还有一个女儿像我,没见过这样的龙凤胎!”
十三公主没想到慕容七儿生的是龙凤胎,不由又嫉妒又羡慕。
“儿子黑好啊,这可是皇子,以后要做皇帝的,谁敢说他黑!对了,你夫君来贺喜,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慕容七儿苦笑,心里暗忖:“你不是才说他黑!”口中道:“哦,其实我家陛下来,一是贺喜大崋皇帝婚礼,二是准备这个月接我们母子三人回去,我是今年三月回来的,因为我不想在西春国生孩子,在那里生不放心。”
原来慕容七儿已回来半年,她在西春国虽然地位尊崇,但生活上还是有很多不习惯,所以她说想回大崋生孩子,黑云当即答应。
这三年大崋和西春国关系十分密切,慕容七儿早有打算,黑云在两年前就向肇驹提出请求,请求他把三生阁按原来的样子重建,给西春国作驿馆用。
肇驹并没犹豫,他大笔一挥,将三生阁重建的事宜交给文吉去办。
本来文吉找不到鸳鸳公主不敢回京,他沦落到在汾州一带流浪乞讨,半年后,他得到南沐晨和覃不梅带着鸳鸳公主回京的消息,这才敢回到大风城。
肇驹见鸳鸳公主安全回来,也就赦免了文吉,安排他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文吉还想回到皇上身边再被重用,所以每件小事都做得尽心尽力,三生阁重建他花费了大量心血,这才修复得跟原来差不多。
十三公主抓住慕容七儿的手,问:“那你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说出这话,十三公主忽然想起当年在这里,慕容七儿曾哭着哀求自己带她走,她不想嫁给那个买她的人,因为那人长得其丑无比,结果十三公主带她走时,半路上被一伙来历不明的贼人袭击,慕容七儿被人掳走。
而慕容七儿则想起玥儿三年前去大草原,就是要找十三公主,现在十三公主在这里,玥儿不知在哪里,她正要问十三公主知不知道玥儿的下落,忽然阁楼上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有人在阁楼上叫道:“皇后皇后,小公主醒了,她饿了!”
慕容七儿急忙对十三公主点点头。
“不好,二丫头醒了,我要去喂奶,公主殿下你在这里等等,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回头再聊!”
说完,她抱着婴儿匆匆走了。
看着慕容七儿离去的背影,十三公主惊醒过来,她忽然发现自己跟慕容七儿位置轮换,当年慕容七儿有多惨,现在自己就有多惨,她不禁又悲从中来,想起四年前,自己还是大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可如今一切成空,国破家亡,父兄都已死去,自己寄予厚望的那个男人又违背了誓言,她以后的日子要如何渡过?不如回科布多去,在大峡谷了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