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空中飘飘飘忽忽下起细雨。
此时已过了丑时,但春暖阁中的烛光依旧亮着。
阁中,玥儿和衣躺在卧榻上,她辗转反侧不能入寐,而慕容七儿趴在桌上,却是轻声打起呼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玥儿一下坐起,她揉揉眼睛,正了正衣冠。
有内官的声音传来:“启禀娘娘,梁大人、夏大人和慕容将军来了。”
玥儿咳嗽一声。
“请进。”
吱呀一声,阁门从外面打开,梁俭余、夏子溪和慕容胥走了进来。
三人衣服有些淋湿,眼睛通红,因为熬夜,都显得十分憔悴。
慕容胥的脸色十分苍白,他这两天一直在战斗,体力和精神严重透支,现在走路都有些摇晃。
玥儿有些揪心,心中暗忖:“等皇上人选定下来,一定要慕容将军去好好休息,他这样子实在太让人担忧了。”
慕容胥上前禀告:“启禀娘娘,末将派出去的人刚刚打探回来,说信王的军营今夜有人来回走动,似乎有所动作!”
玥儿秀眉一蹙,嗯了一声。
“那穅王殿下呢?”
慕容胥抱拳一揖。
“穅王殿下军营移到北门城外去了,除了巡逻的,其他人都睡了,而且刚刚得到消息,说穅王抓到郜铭,将他关起来了,明天一早会押解进宫!”
玥儿一喜。
“好,抓住姓郜的了,这卖国奸贼,一定要将其罪行公诸天下!”
夏子溪一脸忧色。
“娘娘,您之前和两位殿下谈话结果如何,是否心里有了定论?”
他们四人有过商议,夏子溪支持肇驹,慕容胥支持肇真,而梁俭余是中间派,谁也不支持,就等玥儿拍板。
玥儿叹了口气,摇摇头。
“唉,本宫还是拿不定主意,信王智勇双全,他知人善任、调度有方,更且忠心为国、心底无私,昨日京城这一战,他是居功至伟、功不可没,而穅王沉稳睿智,他能把握住战机,一举扭转战局,也是合适之选,我相信他们两人不相上下,若选信王,则废长立幼,与祖宗家法相悖,若选穅王,则信王手下的将士不服,万一闹事要如何处置?”
慕容胥嗯了一声。
“不错,信王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的军营中已有异动了,现在就是不知信王是不是被蒙在鼓里,如果他都不知道,很难去制止!”
夏子溪是急性子。
“那马上派人去告诉信王呀!”
肇真的军营就安扎在东城和西城一带,因为城墙破损,肇真并没把队伍拉到城外,而且大敌已去,军营中也没有修栅栏,所以人员进出相对容易。
慕容胥摇摇头,他觉得身上几处伤口在作痛,身子不由一缩。
“不行,信王的寝帐一定有守卫,直接去找信王可能见不到他。”
夏子溪着急起来。
“那我们找谁?”
玥儿眉毛忽然一挑。
“不用直接去找信王,慕容将军,你马上派人去信王的军营中找两个人,让他们去看看暗中异动的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目的,查明后马上禀告信王和本宫!”
“哦,是哪两个人?”
“一个是赖八爷,现在他是信王的随从,还有一个叫洗儿,以前是杞花宫的小白,他们都能接近信王殿下。”
慕容胥有些迟疑。
“八爷和洗儿我们的人并不认识,这深更半夜,到哪里去找人?”
玥儿又想起一人。
“守护公主的侍卫是个叫胡三的人,让他去信王的军营找八爷,至于洗儿,可能没办法去找了,除非本宫自己去。”
慕容七儿还睡眼朦胧,她迷迷糊糊地站在玥儿身后,听到这话,忽然清醒过来。
“娘娘,那个洗儿原来叫小白,我在邹老御医那里跟她打过交道,她认识我,我去好了!”
玥儿双掌一合。
“太好了,我怎么将你忘了,你马上去找胡三,你们一起去,要见机行事,能找到八爷和洗儿最好,一定要查清他们下面的人有什么图谋,谁是为首的!”
“是——”
慕容七儿点了下头,飞快地出了春暖阁。
看到玥儿的安排,夏子溪神色紧张地问:“太妃娘娘,您是决定要立穅王继位了吗?若是选信王,直接宣布让他继位,他手下的人就不会乱了!”
玥儿咳嗽了一声。
“不错,本来本宫有些摇摆不定,但慕容将军说他军营中有异动,这让我觉得不安,夏大人,您之前不是赞成穅王吗,难道现在要反过来支持信王了?”
夏子溪连忙摆手。
“那倒没有,只是臣觉得这么做,对信王有些不公平。”
慕容胥一只手撑着腰,有气无力地开口。
“夏大人,既然这样,不如支持信王吧,现在是非常时刻,什么长幼有序、论资排辈都要丢掉,谁能成为我们大崋的定海神针,就应该选谁!”
夏子溪很是不悦。
“慕容将军此言差矣,立嫡以长不以贤,不管什么时候,祖宗礼法都是根本!”
慕容胥一阵心痛,但他还是强撑着。
“夏大人,您忘了吗,大京军打进来时,太上皇一开始并未传位给太子,而是传给三皇子肇恺,若是立嫡以长不以贤,那根本就不该传给三皇子才是。”
夏子溪连连摇头。
“太上皇是下诏废了太子,虽然还有其他皇子,但太上皇不是选了三皇子吗,三皇子未必比其他皇子强,这就是祖宗礼法的缘故!而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京军既退,我们能够从容应付,当然要按礼法去做了!”
慕容胥并不认同,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寸步不让。
“从容应付?谁说万焱阿狮兰不会卷土重来,就算死了一个万焱阿狮兰,又出来一个怎么办,现在大崋国力羸弱,怎么再经受一场大战?”
夏子溪摇头。
“不对,慕容将军,您支持信王有没有私人感情在里面,天下人都知道,信王殿下对你可是有知遇之恩!”
这话一出,慕容胥脸色愈加苍白。
玥儿觉得夏子溪拿这个来说慕容胥,未免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