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正是司空满,他对进来之人毫不在意,自顾自看书,那年轻人抬起头,一对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儿,他的脸上刺着字,神情十分萎靡,这人乃是司空满之子司空复,现在他们父子关在一起。
儿想不到东平亲王对皇城司特别关照,司空满的牢房不但干净,还有桌椅,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她走过去,站在离司空满五步的位置停下来。
司空复惊惧地叫道:“你,你是谁,你是宫里派来宣布我们死讯的么,什么时候?”
儿呵呵一笑。
“司空公子,久违了!”
司空复一怔。
“你认识我?”
“不错”
儿轻启朱唇,点点头。
司空满没有抬头,淡淡道:“端妃娘娘,您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十分平和。
司空复惊呼一声。
“爹,您说那个女人来了,我们的死期就到了,是不是这样?”
司空满点点头,这时终于放下手上的书本,抬起头来。
这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他的下巴尖削,脸色蜡黄,双颊血淋淋地刺了字。
儿欠身行了一礼。
“小女子来不来,其实都和生死无关。”
司空满点点头。
司空复一对眼珠差点爆出来。
“臭女人,你就是那个霜叶馆的小花魁,你为了报复本公子,偷偷混进宫和我司空家作对,是不是!”
儿根本懒得回答司空复,她只是看着司空满。
“闭嘴”
司空满朝司空复喝了一声,司空复极不甘心。
“爹,姐姐要不是这个女人,怎会和太后起冲突,不和太后起冲突,怎会有后来的事发生?我们司空家被逼上绝路,这个女人绝脱不了干系!”
司空复的声音太大,石室外的人已被惊动,咔地一声门被推开,田大人带禁卫探头进来。
“怎么回事?”
田大人问。
儿一指司空复。
“麻烦将司空公子先带出去,我要和司空大人单独谈谈,无须旁人打扰!”
司空满哼了一声,又拿起手上的书,他对儿不理不睬,完全没有对话的意思。
田大人弯腰行了一礼,指挥手下打开镣铐,将司空复拖了出去。
司空复一路拖,一路哭嚎,昔日身上的公子风雅荡然无存。
“我没有参与谋反,我没有谋反,我要举报我爹爹、我姐姐,都是他们干的!”
司空满又低下头去,自顾自看他的书。
儿叫了一声司空大人,司空满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司空大人,有个人就在门外,她想见您。”
司空满翻了一页书,又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他对儿不理不睬,一副和谁都不想说话的样子。
儿走到门口,叫开门,将那个侏儒拉了进来。
“司空大人,她已经来了。”
司空满哼了一声,他拿起笔开始写字,根本不管是谁进来。
那侏儒走到桌前,拉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这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她额前梳着十几条辫子,头上带着玉冠,粉雕玉琢像个小公主,她看到司空满的样子,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外公,您,您不要鸳鸳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司空满身躯剧震,他手上的毛笔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鸳鸳”
当司空满看清眼前的小女孩,顿时老泪纵横,他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这小女孩正是皇后和玄灵的女儿鸳鸳公主。
鸳鸳公主一头扑进司空满的怀抱。
“外公,外公,您和母后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被抓起来了?”
“是,是我们犯了错,我们做了对不起你父皇的事。”
“外公,您不要哭,鸳鸳去求父皇,他是皇上,什么都可以做到,他一定会饶恕你们的!”
“不,鸳鸳乖,你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儿悄悄退了出去,她是偷到邹孝元这块金牌,才能交给黄吉恩把鸳鸳公主送出宫,她上午已经带着鸳鸳公主见过司空文岚,司空文岚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儿站在石室门外,让田大人和禁卫们都退下,她心中十分感慨,司空家如今能活下来的只有这个女孩,而且她的母亲和外公犯了谋逆之罪,她以后的命运一定十分坎坷,想到自己童年的经历,忍不住眼角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门咔咔一声响,儿忙推开门,只见鸳鸳公主就站在门口,她的双眼哭得像核桃一样,仰着小脸对儿道:“儿姐姐,外公喊您进去!”
儿摸摸鸳鸳公主的脑袋,替她把帽子戴上,关照了两句,对宾良道:“你马上拿着金牌送鸳鸳公主回宫,不然黄大官下次再也不会帮我了,现在我去和司空大人说正事!”
宾良应了一声,带着鸳鸳公主离开。
儿重新走进石室将门关上,转身见司空满朝她点点头,已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司空满一抱拳,深深一揖。
“鸳鸳说,姑娘当着她母亲的面立下誓言,要好生照顾鸳鸳,决不让她受委屈,老夫感激不尽!”
“儿只是尽绵薄之力。”
“其实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没错,错的是老夫和岚儿,我们一念之差,现在后悔也晚了。”
“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是有,大人一定不会这么做了。”
司空满不禁涕泪长流。
“娘娘若有问题就问吧,老夫,老夫知无不言。”
司空满终于下了决心,儿来见他,一定有所求,就算她是抱着目的来的,今天能见到鸳鸳,也别无所求。
儿回了一礼。
“司空大人客气了,小女子现在的虚衔是小花魁,和端妃娘娘没半点关系,您还是称我为儿姑娘吧。”
司空满哦了一声,有些吃惊。
“为何叫你姑娘,难道你现在没有进宫陪伴皇上?”
儿摇摇头,她有些可怜眼前这老者,司空满在牢中消息闭塞,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之事。
“不错,我一直受伤在宫外养伤,早已不问宫中之事。”
司空满摇头一笑。
“姑娘何必欺骗老夫,你若不问宫中事,何以带鸳鸳来见我,况且以你这般天姿国色,就算没立下大功,皇上也会想法接你进宫,只是他现在要为太后守制,不能公开罢了。”
儿脸上一红,玄灵确实让邹孝元给她传讯,要她搬进宫去住,她还不知道今天玄灵又定下十天之限,她不进宫就住到霜叶馆来。
“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今天想问的事,乃是八年前先帝御驾亲征的一件案子。”
司空满又上下打量起儿来。
“原来姑娘是为此而来,那你的身世一定不凡,不知要问哪桩案子?”
儿躬身一揖。
“司空大人慧眼如炬,小女子想问的是冉家的冤案。”
“你、你是那位冉御医的后人?”
司空满一口道破,儿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大人,冉家的案子,最后是皇城司定的案,所以小女一定要当面问您个究竟。”
司空满摇摇头,他看着儿复杂的眼神,长长地叹息一声。
“唉,这个案子是铁案,如果重来一次,也没法改变。”
儿神情万分惊愕。
“怎么是铁案呢,我查了很多人,没有一份证词和证据证明是那位御医做的!”
“哦,你怎么查的,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