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齐了之后,率先做马过来的小头领,说道,“这米,是我们靖王的,我们靖王怎么可能会用次米陈米,来充好米呢?”
众人闻言,皆哗然出声,靖王可是四位王子里面,贤名最显的。
尤其是原本穷山恶水的晋州,在靖王的统领下,变得慢慢富裕,民风渐好之后,靖王的贤名,便直压太子,早就传到了京城,甚至传到了其他的州县,许多的州县都羡慕晋州,来了一位好王子。
所以众人一听,说这些米粮是靖王的,便根本不相信,里头会有陈米和旧米。
远在晋州,靖王都能做得这么好,爱民如子,更别说来到天子脚下的京城,他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用脚想想,这都不可能啊~!
护都史领队的小队长皱了皱眉头,靖王的士兵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上头交代过,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反正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是站了队的,所以那人便,偷偷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贼眉鼠眼的男子。
那男子原本还以为自己把这次任务搞砸,回去铁定要挨板子,但如今一看机会来了,便急忙开口表现到,“哎呦喂,谁说靖王就不会卖陈米了,许是晋州的米太多,都堆成沉米了,所以才拿过来施舍给我们京城的人吃呢。”
他如今混迹在灾民当中,所以他的身份就是一个灾民,无论他说什么,这样一个混乱的时节,靖王的士兵料想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若是这样的话,就还真坐实了,他们卖假米的,可能性。
所以他才敢这么信口开河,把脏水泼到靖王身上,当然啦,这只是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并不是真正要泼脏水倒进王身上,所以他下一句才是重点,“您说这米是靖王的,就是靖王的呀,前些天,我还听说是杨振南杨将军的子女在售卖着呢。”
沈心然冷冷一笑,这尖嘴猴腮的男子倒也不傻,脑瓜倒是灵活,如今靖王的人都来了,他还能找出理由岔开,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沈心然并不说话,他相信,既然靖王会派人过来,那定然是有所准备的。
其实他刚才这么镇定,甚至让,萧逸臣等人退走,主要是因为在出来之前,他就已经遣人去通知,李鸣钺了。
李鸣钺想买他的米,甚至不惜透露了太子可能要暗算他的消息。
所以当时沈心然就在想,李鸣钺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公子哥,他买这些米来干什么?
原因不过就是两个,一是因为他自己想赚这笔钱,但这个原因不成立,毕竟她身为国公府的公子,就算是后娘当家,但总不可能在明面上的钱财亏了他,这样就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况且李鸣钺还有一个疼他护他的祖父,这就更不可能缺钱花了。
那第二个原因,便只能从他的身份地位上找,沈心然与李鸣钺合作之后,也没少打探对方的情况,其实也不用,仔细打探,这么出名的昌国公府,想探一探李鸣钺与谁在表面上有关系?岂不是非常简单。
所以沈心然早就知道,李鸣钺的姨母是当今的皇贵妃,而靖王,则是他的表兄。
买米既然不是为了赚钱,那定然是为了,他的这位表兄了。
所以在得知朝堂上发生了事情,有言官谴责杨将军之后,沈心然便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便直接叫阿四去找了萧逸臣。
还好,他一早就叫阿四去找萧逸臣了。
而萧逸臣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就搬来了靖王这尊大佛。
谁都知道,在四个王子里面,皇帝其实最宠爱的还是靖王,如若不然,也不会把他的封地,封到晋州。
晋州虽然是穷山恶水,但好歹也是几个封地里面,离京城最近的,这样一来,靖王想要回来的时候,也能经常回来,永隆帝也能经常见到这个儿子。
而且,所有王子都从封地回来过咬秋,也不见皇帝留下其他人,却唯独把靖王留了下来,虽然说皇贵妃的确是身体不适,但一留就留了这么四个多月,也是够耐人寻味的了。
当然,这些都与沈心然无关,他只知道,要是李鸣钺真心想要这些大米,必然会去说动靖王,参上一脚,所以在见到有护都史的士兵前来,他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而靖王的士兵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所以坐在白马上大人,冷冷的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猥琐男子,便冷笑道,“这些米,自然是我们靖王买下的,这点,难道我还会假传我们王爷的话吗?”
说着,他直接拿出一个木匣子,然后翻身下马,走到沈心然身边,“沈姑娘是吧,请您清点一下,这里面的银票够不够?我们王爷要把你的存货,都买了。”
语毕,他把木夹子递给了沈心然,沈心然接过木架子打开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木架子也不小,但里面却摆满了一叠叠的银票,就按每一张100两银子来算,这里起码有,上万两吧。
沈心然倒还好,虽然上万两银票有些多,但好歹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在各地行医的时候,他就薄有医名,经常会有人捧着一箱箱的金子银子来请他看病,所以上万两他也是见过的。
倒是沈心然旁边的黄麻,被这银票吓了一跳,尤其是沈心然把木架子递给他之后,他更是害怕得手都抖了这么多银子,小姐居然看也没看,就交由她来保管,虽然这是信任他,可是黄麻还是有些,云里雾里,都不敢置信,生怕把这么多钱给弄丢了,所以接过之后就死死抱在了怀里,倒是看起来有些滑稽,给这冷凝的氛围添了一笔,活泼的色彩。
上万两的银票就在众人面前打开,说不贪心是不可能的,但这儿不仅有护都史的士兵,还有靖王的士兵,没收银票了,便是连仓库里的大米都没人,敢贪上一粒,所以众人也只是流着口水艳羡一下,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倒是那猥琐男,还有护都史的小领队,眉头皱了皱。
靖王的人,递上银票,这不现摆着,是刚刚才买的米吗?原来之前还真没买米,而是现在才买的,早知如此,他们就应该尽快一步把这些米给拿下,然而现在才醒悟过来,却有些晚了。
但那尖嘴猴腮男仍有些不死心,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捣乱破坏,即便这次不能把这些米拿回去,但若能败坏一下靖王的名声,扰乱一下现场,也是好的,至少能立点功回去少受点罪。
所以他嘿嘿笑道,“这位官爷,您可要小心了,虽说这些米粮如今是您们王爷的了,但米吃坏人确是事实,要不您看看,刚才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在这里闹肚子吗?这总不会是大伙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和诬陷沈姑娘吧?所以呀,即便这米是靖王的了,但他不好就是不好,靖王可是出了名的贤良王爷,可不能轻易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贤明啊……”
他这话意有所指,是说靖王为了保护沈心然,而不顾大家想要看米的请求,硬生生压住了这场闹剧,自掏腰包的买下了这些不好的米。
这里面就有两层意思了,第一层意思就是靖王的贤明不实,这次的陈米,便是一个例子。
第二个意思,就是沈心然和靖王是什么关系?靖王居然要护她。
不管哪一个意思,只要不把今天这事儿挑明说清楚,解决了传出去,不管是对靖王还是对未出阁的沈心然,都有不好的影响。
这尖嘴猴腮男果然是个有眼力劲的,懂得见空插针,见洞就钻,护都史的小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靖王士兵的领头人,却皱了皱眉头。
沈心然则冷笑,还真以为她是没办法对付他了吗?
其实,从一开始,这尖嘴猴腮的男子混迹在灾民中,和其他几个,说自己吃了米粥,肚子痛的灾民,一起起哄的时候,沈心然就一直留意着这些人,仔细的在暗中观察着。
其实他早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们了,而且已经发现了破绽,之所以迟迟没有把这个破绽说出来,不过是因为她在等,等靖王的士兵到来。
因为即便你有理,你掌握了证据和线索,但是若你身后没有强力的后盾支持着你,那便是有理,也说不清,反倒会提前给敌人提了个醒。
沈心然做事向来考虑周密,只有在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出手,务必一击即中。
所以只听他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是,灾民。”
沈心然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而且他使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说着,还用手一一点出了之前说自己是因为吃了这里的米粥才闹肚子的人。
见沈心然准确的点出了几乎九成的人,那尖嘴猴腮男有些慌了,不过却脸上不显,极力辩解道,“呵呵,我看是沈姑娘,因为卖了陈米,害大家,拉了肚子,生了病,这才不敢承认,才想转,转移注意力,嫁祸我们,说我们不是灾民吧,我可是有路引的!”
“路引?”这回轮到沈心然笑了,“你们随便找个有关系的人做个路引,或者抢了其他灾民的路引,谁又知道呢?毕竟这年头,什么路引之类的,你们诚心捣乱的话,还怕弄不来吗?”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脱了鞋就知道。”
“脱鞋?”不仅那尖嘴猴腮男子愣了一下,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证明是不是来自于其他地方的灾民,不是看路引或者户籍吗?怎么要人脱鞋呢?这跟脱鞋有什么关系?
的确,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查一下路引或者户籍,就能证明这个人,有可能是灾民。
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大燕对于户籍的管理并没有,并没有前朝严厉。
以前的人们在哪儿出生就得在哪儿落户,除非是当了官,或者是在某个地方买了房子才能把户籍搬到那个地方。
大燕在这方面倒是比较开放,主要是有户籍证明的人,想要去大燕的某一个地方,只需要提前打好路引就可以,而且到了目的地,还可以凭借路引,居住半年以上,不用交税赋,也不会有人查处你。
这要是放在以往,不是这个户籍的人,是不能居住超过一个月的,若是居住超过一个月,就要收双重的税。
什么叫做双重的税收?也就是若是家里有田地,则要,同时交家里田地的税赋,还要交所居住地方的人口税。
大燕在这方面做得就比较好,无论你家里有没有田,反正人口税和田地,你只需要选择一样来交就可以了。
这样虽然对于控制农业的稳定不利,但却大大刺激了商品交易,导致大燕的经济繁荣,农业却相对落后。
要不然也不可能发生了一个水灾和一个蝗灾,就直接导致中原附近的南北地区存粮告急,所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重农抑商,亦或是,轻农重商,这是摆在每一位帝王面前的难题,而且是必须作出选择的单项选择题,所以如今灾民们吃不上饭,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回路引的事,既然这路引只是作为一个凭证,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真是灾民,拿着路引逃到京城的,另一种可能,则是他可能的确不是京城人士,所以手上有路引这东西,也不足为怪了,毕竟如今想在京城生活下去,不一定非要迁户口,而且没房也签不了啊,所以只能拿路引当护身符,定时交一下人口便可以了。
所以沈心然根本没有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况且既然有人特意要陷她于危难之中,定然会做十足准备,即便眼前这尖嘴猴腮的男子没有路引,便是作假,他们也能做出一张来,所以在这方面纠结,实在是浪费时间。
所以沈心然想到了一个更绝妙更直接的方法,让他脱鞋。
至于为什么要让这群人脱鞋?自然是有它的目的和理由的。
猥琐男子一时也想不明白,沈心然此举的用意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