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紫竹轩,沈心然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虽刚才她向沈仲恒保证一定会救回梅姨娘的命,可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
如今虽有参片在吊命,但想阻止梅姨娘的五脏继续衰竭下去,就只能用百年灵药。
百年灵药又岂是随便能找到的?!
什么叫百年,顾名思义,就是要长够一百年!
这还只是最低的年份要求而已。
可即便这样,又有几人真见过百年灵药呢?
人一生才活几岁,若有幸遇到百年灵药,哪个不是赶紧私藏起来的,偶有流出,也早被人高价收去。
不说百年,就拿沈心然之前送过去的十年参子举例。
仅仅是一颗十年的参子,就花了她20两银子。
十年以下的人参市面上很多,但药效皆不强,只能对一般的体虚之症起作用,对那些虚入脾肺,甚至像梅姨娘这样虚入五脏的,就毫无办法了。
然而年份一旦达到十年,每多上一岁,价格就贵上几分,俱是有市无价,单她那颗十年的参,都是找了好几间铺子才找到的。
至于从吕太姨娘处借来的三十年份的吊命参片,就更难得了,须得提前一两个月跟大药房预定,也不一定能定上……
这种情况下,还妄想百年灵药,沈心然该绝望才对。
可她没有!
不仅仅是因为她要给沈仲恒做个榜样,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哪有百年人参!
她娘留给她的嫁妆里,头一个盒子,装的就是一颗足足一百三十年份的老山参!
她们沈家或许没有太多的金银珠宝,但唯独不缺药材。
那颗一百三十年的老山参不过是众多陪嫁药材里最普通的一件而已,她可清楚地记得,她的陪嫁里还有更多稀有的药材……只不过,显然那颗老山参更适合如今的梅姨娘服用。
不能说药到病除吧,但只要梅姨娘服用了那颗老山参,体内的病情就能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压制。
沈心然有信心,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定能将梅姨娘的身体慢慢调理回来……
如今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对这颗老山参,她志在必得!
这时她若去找老夫人要,老夫人必然是不会给的,前世她出嫁的时候,老夫人就明目张胆地换了她的嫁妆,更别说现在是为了梅姨娘,老夫人怎么可能把百年的老参交出来。
这些可早被她看成了自个的财产呢。
想要拿到这个老参,只能另想办法了……
回到怡华院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冬乔早就洗洗睡了,自她被老夫人派过来侍候沈心然起,她就从没值过夜。
别个院子的姐妹都笑话她是丫鬟身小姐命,偏她处处嫌弃沈心然出身普通性子懦弱,从不把沈心然当正经主子看。
往日里还时常撺掇沈心然带她到各个院子里走走,然后把沈心然打扮得花里花俏一番,只要惹得各房主子开心了,她就有数不尽的赏银收。
沈心然如今去哪都不爱带上她,索性她连在沈心然面前装乖也懒了,反正她是季府的家生子,身楔又不在沈心然手上,有老夫人给她撑腰,才懒得搭理一个落魄的表小姐呢。
清闲倒是清闲了,可心里始终埋怨沈心然断了她的财路,暗地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就等沈心然犯错,她好跑去老夫人处邀功讨赏。
对于冬乔这样的小人,沈心然自是懒得理会的,但也并未放松心神,若对方识相点,她不介意多留她在怡华院一段时间。
可若惹毛了她,她绝不会让冬乔有好果子吃。
衣香迎香,便是前车之鉴。
至于守夜之事,沈心然还巴不得冬乔别过来呢,过来了她还得想办法打发,如今这样最好。
反倒是钱嬷嬷让她有些头疼,明知对方是敌人派来的眼线,却又奈何不得。
一来她如今缺少人手,就算弄掉了钱嬷嬷,也会有其他的李嬷嬷张嬷嬷代替。
且一旦这么做了,极有可能暴露了她自己,让薛氏有了防备之心,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一个眼线,若能利用的好,也不是不能给自己带来益处的。
所以在钱嬷嬷给她注洗澡水的时候,沈心然状似无心实则有意地透露了一些今天的消息。
譬如梅姨娘快不行了。
譬如她十分自责伤心。
把她自己想要年氏和薛氏知道的信息透露了出去,等钱嬷嬷悄然退下后,沈心然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微笑,尔后闭上眼,安安心心泡起澡来。
……
次日一早,关于沈心然突然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沈心然前段时间才因兰园走水而发了一次烧,这次又无缘无故地病倒了,倒是比府里的正牌主子们还要娇贵,怕不是为了躲在院子里偷懒不愿意去请安才称病的吧?
一时间,季府的下人们又有了新的笑谈。
且无论下人们怎么说,年氏和薛氏那边倒没有太大动静,毕竟她们早得了钱嬷嬷传回的消息,说是沈心然从紫竹轩回来后,就大哭了一场,早早打发人过松鹤堂来告假,说身子不适,无法问安。
沈心然到底为何而哭,别人不知道,年氏和薛氏又岂有不知的,想来是紫竹轩那位快要不行了,沈心然昨个儿就在紫竹轩待了一整天呢,毕竟是带着她来季府的姨娘,伤心也是能理解的。
所以年氏和薛氏不去理会,只随意派了个人过来探问一声。
至于三房那边,自然安静地连个屁都不敢放,别说来怡华院探望了,便是紫竹轩都不敢过去,生怕沈仲恒母子或者沈心然向他们讨要药钱?!
而老伯爷那里,有吕太姨娘去传了话,告之老伯爷沈心然并无大碍,不过是有些伤心过度,想要一个人静静,老伯爷便也没有来打扰她。
沈仲恒生母病重之事,老伯爷也是有所听闻的。
当初接纳沈仲恒母子在伯府长住,也是他看在沈心然的面子上才应下的,毕竟无论是沈仲恒还是梅姨娘都与他无甚关系,一个是沈家的庶子,一个是沈家的姨娘。
原本他对女儿下嫁沈家就已经够生气了,哪还能给沈家的人好脸色呢,如今不仅收留了他们母子俩,还让三房按时给月晌,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季府并未因梅姨娘的病而荡起什么波澜,怡华院也是一片安静。
府外,天青云阔。
一辆普通的小马车,随着最早的一波人流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