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巡逻小队离开后,地下第一层监狱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几十个牢房内,瘦削的修者拿着黑碗,面无表情的喝着碗里的黑汤,动作机械,如同一个个木偶。
某一间牢房内,一位面容苍老的修者喝完黑汤,嘿嘿笑了两声,将黑碗在地上砸碎,捡起一块瓷片,插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他年纪大了,每天有那么一段时间处在情形时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黑瓷片缓慢扎进苍老修者的脖子,渗出了黑红色的血。
关押的时间太久了,连血都不多。
苍老修者垂下脑袋,身躯缓慢倒下,如同一片叶子,经历过风雨,最终无奈的落到地面上,慢慢腐烂。
玉儿呆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手里还残留着半只鸡腿。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欢喜,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可能要好过一些了,至少不用每天吃那腥臭的黑汤。
出去,玉儿从不敢想。
毕竟,在地下监狱,看似平静,但是当你想要冲破牢笼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残忍。
玉儿刚进入地下监狱的第一年,曾经碰到过企图越狱的修者。
那是一名脾气暴躁的壮汉,在被关押进牢房的时候就骂个不停。巡逻队进来喂食,那壮汉一脚将黑碗踢的老远,黑碗落下,破碎成几十片。
巡逻的卫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就离开。像这种情形,卫兵们早就见怪不怪,他们甚至还打起了赌,赌那修者什么时间才会求饶。
一天天过去,壮汉一言不发,整日蹲在牢房里,虎视眈眈的看着来往的巡逻卫兵。
一连半月,壮汉滴水未进,原本隆起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所见,嘴唇干燥无比,喉咙里火辣,连一口唾沫都是奢侈。
直到一个月后,壮汉再也忍受不了,向巡逻的卫兵讨要一碗黑汤。
卫兵冷笑,将一碗黑汤在壮汉眼前打翻,悠然而去。
壮汉圆目一瞪,刚想发火,却又强忍下来。
又过了几天,壮汉已然气息微弱。一名巡逻卫兵看不过去,给了壮汉一碗黑汤。没有想到壮汉竟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卫兵的脖子,将卫兵整个提了起来。
壮汉让卫兵打开牢房门,卫兵双脚离地,不断扑棱着,最终没有说话。
壮汉脸色发冷,手上使劲,干净利落的掐断了卫兵的喉咙。
卫兵身死,牢房的玄铁栅栏爆发出浓烈的黑光,黑光将壮汉修者缠绕住,如同一只蟒蛇,一寸寸的撕咬着壮汉的血肉。
一连三天,壮汉都在凄惨的哀嚎声度过,直到他身上的血肉都被啃噬干净,只剩下一副骨架。
从此之后,地下监狱第一层关押的修者们,从不想着出逃,以他们的实力,出逃的下场就跟那名壮汉一样,死的不能在惨。
有时候,活着才是他们的目标,哪怕如同畜生一般的活着。
玉儿将鸡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牙齿在滑嫩的鸡肉间摩擦,感受着舌尖传递过来的浓香,玉儿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曾经的她,虽不是顶尖宗族势力的千金大小姐,但在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上,玉儿就是仙女般的存在,但如今,玉儿看着自己身上沾满腥臭的衣服,自嘲的笑了笑。
活该,活该啊玉儿,非要跟那不靠谱的沈豹来这黑水城,不仅没得到宝贝,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玉儿又叹了一口气。
三年前,玉儿和沈豹一起,远隔千万里来到黑水城。
受黑水城内的一家钻石佣兵团邀请,玉儿和沈豹代表各自的家族势力前来黑水城参加一项秘密的夺宝活动。
夺得是黑水城的宝。
宝贝是一件黑漆漆的令牌,令牌巴掌大小,闪着黑光,正面是几道黑色的条纹,反面是一座高耸的云塔。
此令牌是佣兵联盟的圣物,机缘巧合之下,被人发现在一处禁地当中。
几方人马都得到了消息,正聚拢人员,准备大战一场。
谁知到了禁地,风月楼的人早就捷足先登,取了令牌。
宝贝就在眼前,谁能甘心。于是,一场争夺宝贝的大混战开启了。和玉儿一起的钻石级佣兵团被打退,逃跑的过程中,沈豹被打死,玉儿被活捉,关押进了监狱中。
玉儿垂着头,回想起过去的往事,她想起了家里繁华似锦的景色。每年春天,大院里几百颗参天大树,便会开出火红的花瓣,如同一片红色的云彩。每当这时候,玉儿便会整天呆在红色的云彩之下,一看便是一天。到了夏天的时候,家里的一湖荷花便会盛开,花香四溢,莲叶碧绿,玉儿喜欢划着小船在湖中慢慢游荡,累了便躺在小船上睡一觉,渴了便随手摘几个莲蓬,一咬,口里满是香甜的汁水。到了秋天,天气渐凉,玉儿便会骑上一批骏马,带上几个随从,去临近的山野里打猎,玉儿虽是女儿身,不依靠灵力的情况下也有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冬天的时候,大雪飘落,玉儿总会赤着脚在雪地里跑来跑去,踩下一连串的脚印,等到脚掌变的通红的时候,玉儿才会进到烧着火炉的房间里,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几口,暖暖身子后再跑出去。
身为修者,玉儿从没有修者的架子,更跟那些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者不一样,玉儿喜欢民间的生活方式,她享受那种将自己放进自然的感觉。
只是现在,玉儿什么都没有了。
在玉儿对面的一间牢房里,斜靠黑色玄铁栅栏,坐着一个面目丑陋的男子,看不清面容。此时该男子将黑碗中的黑汤舔舐干净,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玉儿手中的鸡腿。
男子进来地下监狱的时间比较久,早已经饿的皮包骨头,别说鸡腿了,就是鸡骨头他也能全部搅碎吞进肚子里。
“嘿,小姑娘,小姑娘”也许是太过虚弱,男子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会,声音微弱如细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幸亏两人离得近,玉儿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进入地下监狱以来,玉儿从没有和其他牢房中的人说过话,自己对面的牢房,她只知道是一个男子,也是从不说话,其他的玉儿一概不知。
“你叫我?”玉儿惊讶的问道。
对面的男子点了点头,继续微弱的说道:“小姑娘,我叫叶率,来这地下监狱已经快十年了”叶率说话十分费力,他停顿了一会,胸脯起伏,似乎缓过了些许力气,继续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鸡肉,欧,不不不,鸡骨头吃。快十年了,肉什么滋味我都忘了,有时候睡觉,我做梦吃肉,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没了”
玉儿看了一眼,心中大骇,叶率的手掌上,仅剩了一个大拇指,也就是说其余九个手指,都被他自己吃掉了。
玉儿犹豫了片刻,将鸡腿上的肉扯下了一点,扔了过去。
鸡肉扔的角度极好,正好落在叶率的手掌上。看着手掌上软嫩的一片鸡肉,叶率浑身都在颤抖,他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嘀嘀咕咕了好久,然后一口咬下。
这一口力道极大,玉儿都能听到叶率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巨大声响。
血沿着叶率的手掌留了出来,叶率没有发觉,他继续咬着自己的手掌,如同发了疯。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玉儿仍显镇定,她将仅剩半只的鸡腿放进了怀里,静静的呆在角落。
下一次,那个自称认识自己的卫兵还会来吗,他会不会带别的食物。
在牢笼里呆了三年之久的玉儿开始了一丝幻想,伴随着鸡肉的香味,玉儿睡着了。
玉儿做了一个梦,梦到黑子没有来,反而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卫兵,将自己拖了出去,用冰冷的水洗了好几遍,彻底将三年积攒的灰垢清除干净。
然后又来了一个老妇,给玉儿梳妆,将头发挽起,还给玉儿换了一身好看的衣服。
从巨大的水晶面上上,玉儿似乎看到了以前的影子,除了瘦了很多,几乎没有变化。
玉儿好奇,便问了老妇一句:“你们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要将我打扮起来”
老妇笑了笑,指着屋头挂着的巨大“喜”字说道:“哈哈哈,你这姑娘,怎么这般糊涂,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梳妆打扮怎么行”
“大喜?”玉儿愈加迷糊。
“对啊,我可跟你说,这次你可嫁了个好人家,我听说邻村的张大棒,家里可是有好些天地”
“张大棒?”玉儿眼睛迷乱,她想起身,可是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玉儿任凭人摆布,先是拜堂,然后敬酒,最后送入洞房。
玉儿戴着红色的头巾,看不清周围的景物,直到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一只手将玉儿的头巾扯下,玉儿抬头,看向自己莫名其妙要嫁的人。
这一看不要紧,玉儿吓得叫出声。
在玉儿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类似的妖兽的脸庞,生着黝黑浓密的毛发,一张嘴,可以看到嘴巴里的狭长獠牙。
“啊!”玉儿大叫,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一个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