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玉顺势而下,不再说这个话题。
他认真地考虑了杨青菀的想法,义正言辞地说了她几句,“三妹妹怎么能这样想四妹妹?她不论做了多少错事,始终是侯府的嫡女,自然要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如你所说,她眼下已经十五了,是议亲的好时候,确实好好给她挑一名好儿郎。”
杨青菀听前半段的时候,几乎要拍桌与杨青玉理论起来;待听完他的后半段,登时又笑得眉眼如画。
“大哥说得是,是我心胸狭窄了。四妹妹与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一时误入歧途罢了,我们是要给人家纠正的机会,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杨青菀矜持地胡扯了几句,回头又矜持地征求杨青玉的意见,“那在好儿郎方面,大哥眼下有没有好的人选?我们倒是可以物色几个,到时候我再去爹爹跟前建议一下,四妹妹的后半辈子也就算有保证了。”
杨青玉笑了一声,“这个是我的疏忽,回头我即刻命人去把京城的底子摸一摸,不论是才学地位或者样貌上,自然都要与四妹妹匹配的,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杨青菀憋着笑与杨青玉打太极拳,“大哥一向做事稳当,有大哥这句话,那我就没什么好操心的。如今母亲身体不好,委实不适合再被府里的各种烦心事所扰,虽有其他姨娘临时先顶着,总是不敢去操劳嫡女的婚娶之事,大哥就辛苦一些了。”
杨青玉抿唇笑着,权当默认。
而杨青菀的想法得到了杨青玉的默许后,心情一下子便好了不少。在清风斋又待了一会,便兴致勃勃地往赵氏的荣华园去了。
相比于清和苑,荣华园的景致、地理位置及里头的装饰都要稍逊一筹。
只是到底是主母的院子,地儿倒是更大一些,里头的建筑看着也要更有些年头。
杨青菀已经有十来日没踏入这个地方,里头忙活的丫鬟婆子一见到她倒是热络得很,纷纷上前来行礼问好。院子外面闹腾腾的,原本在照料人的刘妈妈听到了声响,便撩了门帘出来看看。
见是杨青菀,亦是忙不迭地迎了过来。
杨青菀问过了赵氏的情况,刘妈妈面上的笑容即刻就敛了又敛,她无声地朝屋里望了望,“……夫人恢复得很不好,自从上回出了事之后,情况就越发糟糕了。吃得比以前的少,更是失眠得厉害,头发一掉便是一大把,瘦得都快只剩下骨头了,任凭老奴如何哀求,夫人似都没什么反应。她如今连话都说得少了,原本府里一有点事没处理,她便要耿耿于怀,如今则是彻底撒手不管了,老奴也不知要如何了。”
刘妈妈是赵氏嫁入侯府后一并跟来的,自然是什么都想着屋里养着的那位。如今见到跟前好端端站着的贵女,愧疚感更甚,她实在忍不住,不由含泪多说了些,“三姑娘,夫人是做了错事,可是她其实胆子小又怕事,本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是一直如此,不去肖想那些不该要的,兴许以后便能安安稳稳活到老,也不至于害了大公子及您。夫人如今已经有了报应,只怕她这后半辈子好不了了,宁神医说了,夫人若是想不开,兴许坚持不了几年……”
刘妈妈大抵是想到这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杨青菀原本是要过来看看赵氏的惨状的,这人还没看到,便先从刘妈妈所说的这些话里推断出里头那位的情况。她实则也不是非要赵氏如何如何,说句心里话,赵氏当家的这些年当真是半点都没亏待过她,什么好的尽紧着她,就是被捧在掌心里百般宠着的杨思漪,那也是在她之后。
与其说她是好脾气,倒不如刘妈妈所说的怯弱怕事来得贴切。
她确实是把侯府里的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可惜,因着杨思漪的贪心贪念,赵氏终是走了错路。
杨青菀一面在心里头不免唏嘘,一面把刘妈妈虚虚扶了一把,“妈妈别哭了,被别人看了影响不好。”
刘妈妈连连点头,迅速抹了一把泪,“三姑娘,您放夫人一条生路吧,她真的不能再承受更多了。大夫们对夫人的病情都束手无策,眼下估摸着也就宁神医还能救她一救……”
她话说得委婉,心知赵氏对不住跟前的贵女,压根不敢直接开口让人帮忙请宁神医。
杨青菀自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却也没立刻答复,又说了几句话便往屋里去了。
屋里燃着清淡的檀香,静悄悄的,乍一走进去竟比外面都暗了不少。杨青菀在正厅站了站,生怕吵着人了便只拿眼神往后面瞟。
站在她身后的刘妈妈赶忙轻声解释,“若是光线太足夫人会睡不着,再者也是夫人自己要求的,老奴想着如此也好,让夫人好好睡一觉。”
“现在睡着了?”杨青菀温声与刘妈妈交谈,与方才在清风斋时的那副神采飞扬判若两人,她眉头轻皱,“这大白日的睡觉,夜里哪里睡得着。”
刘妈妈道:“三姑娘有所不知,夫人如今日夜颠倒,睡得很少。老奴劝过很多次了,她当真不是不睡,而是睡不着。老奴没法,只能看她有睡意便赶忙睡一会养养精神气,总比整日整夜醒着强。”
杨青菀嗯了一声,着实没想到赵氏竟会是这个情况。
日夜颠倒,几乎不睡还吃不下,掉头发。这样下去的话,赵氏确实好不了,甚至还要恶化。
主仆二人交谈的声音是轻之又轻,总的也就寥寥数语,里头的那位却还是醒了。
“是不是菀姐儿来了?”
赵氏的声音十分缥缈,杨青菀起初甚至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刘妈妈稍稍提高声音应了道:“夫人,是三姑娘来了。”
语毕,刘妈妈便往屏风后去了。不消一会,那道缥缈的声音便添了两分急切,“你咋地这么糊涂,菀姐儿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快,快把门窗都开了透透气,这满屋子的药味菀姐儿哪里受得了,刘妈妈你当真是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