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在悟虚洞救了我,那时候我被朱瑾雇来的驭兽人追杀,那些人驱使的灵兽中有一头五阶金甲熊发了狂。你也知道,我不过筑基,哪里打得过五阶灵兽,何况是发了狂的,以为难逃一死,又担心好并不容易找到的灵药就这么没了,所以逃进悟虚洞里,给你们留了信。”
灵兽的战斗力向来受到修者的青睐,天契被禁后,修者们另辟蹊径,与灵兽进行等价交换,以足够的资源换来灵兽作为战斗伙伴。因为没有契约关系,所以灵兽来去自由。
久而久之,明光界衍生出一个新的职业:驭兽人。
不过这类人数量不多,因为只有走投无路的灵兽才肯与人修做交易。因此这个行业又衍生出了下三滥的交易链条——把灵兽药疯,再趁它疯癫,用秘法控制神智。
这样做有很大的弊端:疯癫的灵兽很容易失控,那时便只能将失控的灵兽灭杀。更何况,明光界的所有生物进阶,都或多或少的需要感悟天地法则。而灵兽一旦被下药失了神智,也就等于被毁了前程。
当然那些失了底线的驭兽人们不在乎。
这种做法遭到明光界正道的不耻。
那些驭兽人们也不在乎。
如今的明光界,还恪守交易之道的驭兽人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我进了洞藏好药,他们也追了进来。我放在洞口设障的阵盘在那金甲熊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说实话我那时候挺受打击的。”阗韫说着还笑了笑,看了一眼九泽又继续道:“后来我拼命的往里跑,我以为我就要被追上的时候,沈师弟……不对,我应该叫他沈兄了。”
阗韫笑道:“沈兄救了我,他赶到以后,解决了那些驭兽人,也解决了那头熊。”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为了我拼命。”
“我没想到会是沈兄。”
“我们最后战那头熊的时候,他一直挡在我前面,他挡着大部分攻击,身上挺多伤。”
“他可以撤的,可是他没有丢下我,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仅仅为了我,那些驭兽人死了,那金甲熊便没人再能控制。所以他必须杀死金甲熊。因为南笳峰脚下有一个村子。”
“那里的人修为最高的也只有炼气。”
“其实我不明白,”阗韫看向九泽,“沈兄,还有你,为什么可以为了别人拼命?”
“因为不能丢下战友。”九泽毫不犹豫的回答,“对敌的时候,你们并肩作战,战局未定尚有一拼之力的时候,怎么能走呢。”
阗韫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笑一笑:“可是谁都不容易,为了别人拼命,到头来也可能会被人背叛,不是么?”
这样的阗韫与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他大不相同。
这种变化在上一次天墟宗师徒来访的时候九泽便感觉到了。
九泽顿了顿,问道:“那朱瑾为什么追杀你?”
阗韫脸上的愁容不见,突然笑开来,偏过头朝九泽眨了眨眼睛,愉快道:“自然是因为我算计了他。”
说这话时,一双乌黑的眼眸里划过暗沉的光。
九泽没再问下去。阗韫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又说起了沈一。
“在那之后,我便和沈兄一起去寻药,他寻幽戮果,我寻菖禾枔(xin)。”
“幽戮果不在浮须境吗?”九泽问道。
阗韫摇摇头,“听沈兄说,浮须境里只有幽戮果的花枝,要把这花枝放到某一处灵池中才可以催生幽戮果。沈兄找到了地图,按照图中所示找到南笳峰附近。”
“我们会遇见,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阗韫感叹道。
“我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地图上的地方。那个地方叫永生池。沈兄按照图上记录的指示,把花枝放进灵池中。”
阗韫说着又是一阵感叹:“那花枝刚入水,就立即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头的那朵花也瞬间变大,像一把伞,遮盖住了树冠。紧接着,幽戮果就从花心处长了出来,钻进树冠中。眨眼的功夫,那果子越来越大,将树冠挤开,倒挺像一个欠揍的稚童。”
“沈兄就是在摘果子的时候出了事。”
阗韫看向九泽,闭了闭眼。
“幽戮果,幽冥中的杀戮之果,想要取果,必须经历如幽冥炼狱般的杀戮,以血为媒,以肉身为瓮,才能将幽戮果带回。”
“那一场杀戮当真漫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水蟒,成群结队的突然出现,把我和沈兄围在中间,我们不停的斩杀那些水蟒,可是根本杀不完。到最后,灵池里的水都变成了鲜红色,那些水蟒又自己退去了。”
“我以为那场杀戮终于结束,谁知道那仅仅只是开始。”
“血池滋养着幽戮果,幽戮果的灵泽也反馈回池水中,随后,整池血水汇聚成一条巨蟒,盘旋而出。灵池瞬间干涸。那血蟒缠绕着幽戮果树。”
阗韫停了下来,看着九泽道,“其实那永生池,便是屠戮场。用幽戮果引修者前去,给那血蟒喂食。永生的只是那一血蟒而已。”
“想要拿到幽戮果,就必须在幽戮果被吃掉之前杀死血蟒,否则只是白忙一场罢了。”
“所以我说,那珠子没用上。”
阗韫又道,“其实若不是因为起初救我受了伤,沈兄当时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当时斩杀了血蟒之后,沈兄也受了重伤,那血蟒一死,灵池也起了动荡,沈兄采摘幽戮果的时候,被幽戮果乘虚而入,直接占据了丹田。”
“还把沈兄的丹田灼伤。”
“快走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永生池竟然又蓄满了一池清水……”
阗韫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们回华阳宗的路上,被人发觉了沈兄丹田的异样,想要夺宝。虽然最后那人和同伙被我们斩杀,可是沈兄的丹田也在这次彻底被毁。”
“自从沈兄的丹田被幽戮果占据,就没办法用天衍珠打开通道,所以,那一次被围攻,我们也只能迎战了。”
“很抱歉,沈兄伤成这样,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护不住他。”
“你可以跑的,”九泽突然说。
阗韫愣了一下,苦笑道:“我怎么能丢下沈兄?”
九泽看着阗韫笑了。
是啊,你没有独自逃命,一次也没有,哪怕你每次都会怕,可是从未丢下同伴,在曦城小境是这样,在成州蟒焦山是这样,在永生池也是这样。
阗韫似乎读懂了九泽的笑容,微微弯了弯唇角,垂下头去的时候,嘴唇依旧维持着愉悦的弧度。
哪怕人生中总有背叛,可是修行的路太长。有人愿意信任你,肯定你,那怕只是一段路,哪怕走着走着会分道扬镳,可毕竟有人为你拼过命。
挺好。
“他会没事的。”耳中传来九泽笃定的话音。
阗韫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微微运转了一圈灵力,将眼角的湿意压了回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