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字章】

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兰泽想不通这女人非盯着他干嘛。魔王两个字，只是小孩子喊着玩的吧？

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从院子里、院子外各自进门，再从门口走到自助终端，不过十几米而已。

仙女动手操作终端。

兰泽回身端正站好，正眼看了看王沐诗，叹了口气。

“算了。我的编号给你。分给你两个名额吧。好吗？”

“嗯。”

“如果不够用，你再找别人。”

“好。”

还好登记生孩子是在自助式终端。如果有客服盯着看的话，兰泽觉得简直无地自容。

同一时间，和俩人一起登记生孩子。这操作，——丧心病狂。

如果来的人不是自己，换个别的老兄这么干。兰泽觉得自己能嘲笑他一整年。

现在他只能庆幸没被熟人看见。

在终端上登记个人信息，提交生育申请，过程是很快的。

之所以登记生孩子必须跑到育儿所来，就和结婚必须跑民政局一样，用形式慎重来制止一时冲动。

仙女和王沐诗的登记都提交完成之后，仙女舒了一口气。

“兰泽，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好。回见。”兰泽第一时间回院子找他的儿子们。

仙女向出去的门口走了几步，王沐诗却没有跟上她的意思。反而跟着兰泽向院子走去。

“诗诗，你？”仙女诧异地问。

“一会我自己回去。”

于是仙女点点头，独自离开了。

兰泽的四个皮孩子，自然不舍得马上离开幼儿园院子。

在他们眼里，这里是超级好玩的另一个世界。和家里不一样。离开家到这里玩，就像人类冲破大气圈来到外太空一样，激动人心、意义重大，怎么能随便回去呢？

兰泽也不急着带他们回去，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嘿，兰泽，”王沐诗出现在了兰泽身后。“约会吧。”

兰泽很想一动不动，当她不存在。但为了慎重起见，他挪远了一步。

“一晚。就今晚。”王沐诗的声音像有魔力。

“我要带孩子。没时间。”兰泽回过头去。

现在是冬天。在室外的露天环境中，好看的人，不好看的人，统统裹成个球。

活动设施上晃动着四只小球。兰泽面前站着一个大椭球。

看了椭球一看，兰泽又回头接着看孩子们。

一只手指轻轻杵在了兰泽肋侧，带着颤抖。

兰泽低头看去，王沐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哟！你穿得这么少。不冷？”

“……不冷。”

“小仙女说你现在变成一只熊，刚才我看觉得还好嘛。原来你御寒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女人一惊一乍的，兰泽松了一口气：“二百好几十斤，你说呢？”

兰泽当年的身材，是相当标致了。现在虎背熊腰将军肚，看着相当不美型。

他天天带着四个孩子。出门溜娃和回家，他都小心翼翼地给娃加减衣服。

对待自己：换衣服多麻烦？基本上，在家他穿什么，出来也穿什么。

天气说实在的，也没多冷。这个冬天，本地还没下雪。与年会会场所在的北方相比，气候大不相同。

真在北方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室外，他也不能硬抗，得加衣服。

不南不北的地区，气候一向是比较随性的。本地的天气之神想下雪了，也能一连飘个十几天，积上半米来厚的雪；懒得下雪的年份，也能大半个冬天，都春光和煦。人类住在这一带，冬天怎么过，比较随缘。

“你的小孩真可爱。”王沐诗说了一句。

兰泽觉得她在没话找话。

“他们，都遗传了你的好皮肤基因了吗？”王沐诗问。

“是突变。”

“嗯，有吗？”

“常染色体显性突变，有５０％的机会遗传。”

“概率很高啊。”

“是啊。”

“这么说来，我的小孩，有很大机会遗传到你的好皮肤突变了？”王沐诗满意地笑了。

“你有没有听说，”兰泽认真问道，“有我那种突变的小孩，有可能发育滞后？”

“嗯，我知道。小仙女和我说了。”王沐诗无动于衷。“我还知道不少关于突变的真相呢。比如说……”

……比如说，有些名为有益的突变，突变携带者在胎儿阶段的夭折率，高出正常水平很多。

还有一些，是在童年期对某些疾病易感，导致因病夭折的比率高于正常孩子。

基因片段不是孤立的。人体内所有的基因片段，都只有在和其他基因片段的关联协同之下，才能发挥作用。

能够免疫脚气的突变，也许会在某些人身上带来牛皮癣易感，在另一些人身上什么都不会发生，甚至在某些人身上对脚气的免疫都是失效的。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毕竟人类是数量众多，内部差异非常巨大的物种。

“我的孩子如果能得到你的突变，发育得慢点也没什么不好的。”王沐诗轻快地一笑，“小孩子长得太快，不就不好玩了吗？”

“你不会是想要……？”

“嗯，不成熟的想法。不过，我没有勇气像你这样，一次带这么多小孩。”王沐诗坦然承认了，“我只领养一个就可以了。而且，我相信……”

她笑成了一朵花：“皮肤好的孩子，不容易成为单身狗。”

……这算是什么理论。

“你不就是例子吗？”王沐诗含笑说。

兰泽又想起了过去那些智商被碾压的岁月。关键是，她说得对，无法反驳。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想举兰花姐姐的例子、兰老爷子的例子。然而，兰老爷子，五十多岁结婚了，至今不做单身狗好多年。兰花的私生活，他压根不了解。归根结底，无法举证反驳。

“你觉得仙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兰泽换了个话题，“如果有人叫她两肋插刀，她会插吗？”

“应该会吧。”王沐诗想了想。“凡事只要对别人有好处，哪怕对她自己没好处，她也会干的。”

“真是这样的话……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管到没到万不得已，都不要伤害她。”

“这不用你说。我懂得珍惜的。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王沐诗说。“再说了，伤害她的人明明是你。”

一时之间，兰泽竟然哑口无言：“……我……对她……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真还不如干点啥呢。”

“这事……其实怪我妈。”

一看王沐诗的表情，兰泽就知道，她一定以为自己在随便推卸责任。但当年的事，真和他妈有关。

“我在校外，早就有女朋友了。要不然我没事老往校外跑干嘛呢？我妈一直不知道。她一厢情愿，觉得我和仙女特别合适。所以……”兰泽想起来直叹气，“她成天想着撮合我们俩。仙女被她骗了。”总而言之，“这个责任我没法负。”

“那我呢？”

“你……”大冬天的，兰泽脑袋开始出汗，“是个错误。”

“谁的错呢？”王沐诗追问。

“当然是我。”

虽然张大姐没怪过他，但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我错了。”诗诗手插在袖子里，仰面望天，“所有人都看好你和小仙女。我只想着从中破坏。我嫉妒死李碧如了。谁知道我用力用错了方向。那个……”

“嗯？”

“能给我看看你夫人长啥样吗？”

“不能。”兰泽干脆地回绝了。

“那算了……”王沐诗有些消沉。

聊天到目前为止，还算和平。

兰泽看着孩子们，觉得他们玩的火候差不多到了。差不多可以回家去了。

而且玩了这么半天，也该检查一下尿不湿里面攒没攒什么存货。回家检查，时间正好。

兰泽招呼了一声孩子们。小麦带头，几个孩子陆续从游戏装置往下爬。

豆子从滑梯一滑到底，后发先至。回头眷恋地看了一眼，跑在了最前面。

“这是要回去了？”王沐诗问。

“嗯。”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常联系。千八百公里，也没有多远。”

“少联系比较好。”

“为什么？”

“我和你处不来。”

“多处处，不就处得来了吗？大家都不是小孩了，用不着那么任性。”

“你太聪明，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啥？你说啥？”王沐诗凌乱了。换个别人自认是笨蛋，王沐诗都信了。兰泽是谁呀？他如果不聪明，全世界都是智障！“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我已婚，带四个娃，哪有那个时间啊……”兰泽蹲下给点点绑牵引背带，叹了口气。“你说常联系，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啥意思啊？我说什么了？”

“前几年我还有个小女朋友。有了小孩之后，早就自生自灭了。”

“切~”

兰泽给孩子绑牵引背带，动作极度熟练，四个娃一气呵成。左手牵俩，右手牵俩。状态像溜小狗。

最后他招呼了一声：“走了哈！”

“滚！！”

王沐诗想了想，又跟在了兰泽身后。出去的路她不熟，只知道兰泽走的这一条。

一路同行，走到地下公交。两人各自等车，沉默无语。

直到回到家里，兰泽才发现，他人是回来了，心好像落公交站台上了。

所以，这就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