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圆形门是在穿梭舟的侧面。

外门已经打开了，但透明的内门还没开。透过内门可以看到，机场里无人驾驶的小型客梯车正在开过来。

客梯车还在半路上，阶梯就调整好了长度。客梯上端轻轻地和穿梭舟的外门门框对接，然后，穿梭舟内门滑入了舱壁。

兰泽从客梯车下了穿梭舟。

刚刚离开阶梯，忽然从楼梯下面冒出个人来，背着背包，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对着兰泽笑了一下，转身就跑上了阶梯。

兰泽发现自己误判了。刚才客梯车并不处于无人状态，但现在是了。

那人跑上穿梭舟之后，小型客梯车迅速和舟身的外门接口分离开，随后驶远了。

兰泽慢慢走向航站楼。身后的穿梭舟发出大气层引擎的喷射声。就像一架飞机一样，迅速垂直升离地面，加速飞走了。

如张荷所祝愿的：兰泽此行一切顺利。

机场航站楼外面就有停车场。他等待没有超过两分钟，就坐上了租到的小车。

核工业部下属的研究院位置也相当好找，在地面上就有入口。从外面看，很像一个缩小版的大学城，树木萧条，地面上的建筑物参差起伏。

他到了之后，先通知了仙女。

仙女李碧如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帽棉袍走出来，头扣在帽子里，只露着红扑扑的小脸，两手插在绒乎乎的手筒里，一直也没拿出来。仙女儿带着他步行进了研究院的大院。先领着他，在地面的景观部分参观了一圈。约定时间快到了，才带他去找领导。

“你们这儿工作环境不错哈，就是现在冷了点。”兰泽披着大衣，前边的拉链没拉。冻人的寒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十分舒爽。

在亚洲内陆和东亚的北方，比同纬度的欧洲寒冷得多。小时候在北欧过的那个冬天，就是雨雪多，天气真不怎么冷。这里的北方大地，零下二十度起步。

仙女回头瞟了他一眼。“嗯。”

地面的露天里，薄阴天气没有阳光，也看不见有人活动。

仙女儿带他从地下入口进去之后，里面就暖和得多了。

上电梯的时候，仙女终于把手从手筒里拿出来，帽子也摘掉了。

“我收到的邀请函上，是你们部长接见我？”

“嗯，几位部长在研究院都有常驻办公室。”仙女儿不看他，自顾着目视前方。

“看着你的面子上，我会认真出力的。”

“嗯，那谢了。”仙女的话音毫无起伏。

话说回来，让兰泽认真出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么关系够铁，要么压力够大。最关键的是，事情本身难度要够大。帮卫妖精建大型数学模型，卫妖精这关系是够铁了。当年兰泽做数学的学位论文，那时候有冯大师催着，毕业和学位的压力压着。而他串实验室给人帮忙，大部分情况下都属于掺和着玩，难度都不大。

“一会儿，研究院的院长也到场。”仙女扭头瞟了他一眼。“这里是总院。”

“你们……”兰泽的脑门开始冒汗。电梯里有点热了。“……组织结构够复杂的。”

“一般一般。”

“那你是属于部里，还是属于研究院的？”兰泽问她。

“其实是一回事。”

仙女的回答，兰泽听不懂。这就是身在体制外的问题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内部那套规则是怎么回事。

兰泽其实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说是微生物设计师，有合同、有活干的时候，你才是设计师。平时，就是无业游民。自由职业都这样。自由的代价嘛，就是靠自己一人抗衡全世界的风霜雷雪雨。如果运气好，天上下钞票雨，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捡；除了要交税要守法，不用看任何上级眼色。所以，天上会下钞票雨吗？

无业游民应邀进国家部门，他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过，在这样的严寒天气下，光脚在露天溜达能冻掉了；进入建筑物之后，兰泽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马上要受到大人物的亲自接见，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

仙女儿领着他下了电梯之后，把他带进了一间小会客室。里面布置得十分悠闲舒适，灯光是暖光。

仙女把自己的棉袍挂到门边衣帽架上，看了一眼兰泽，就催着他把外套脱了。兰泽没用她动手，自己把大衣随便地挂在她的旁边。

挂大衣的时候，兰泽惊悚地瞥见仙女儿在操作手环。于是兰泽不敢坐了，老实地站在离门口不远又不至于堵门的地方。

果然，核工业部的大领导和研究院的一把手，这二位随后手拉着手进了会客室。

两个老头手拉手，用文明一点的语言，叫做联袂而来。

仙女给两方作了介绍。落座之后，仙女儿给每一位上了茶，然后她就乖乖滴坐在茶几拐角的小凳子上，看着大领导考问兰泽。

交谈气氛十分友好和谐。

两位领导挺和气的，随便问了兰泽的经历，然后就听兰泽一个人吹牛。

兰泽觉得搞过的数学模型没意思，数学学位论文又太难了，吹不起来，重点吹嘘他的得意之作：生化分析器－生化编辑器这对cp。

这个首先原理上就很厉害了。采用的现实世界模型，是基于仙女儿当年所在实验室参与搞的量子化学方法。他曾经为那些公式推导过配套的计算机算法，于是在这基础上，自己写了现实世界引擎。

其次，采用的数学方法也挺新潮的。兰泽当年写生化分析器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胡老师课上的数学玩具拿来当工具。现在想想，胡老师是谁呀？那是搞理论最时髦的一位，虽然他没有冯大师的根底深，但是他的思路飞得够远。

研究院的院长大人努力勾着嘴角，表情僵硬地看着兰泽。核工业部的部长大人倒是听得兴致勃勃的。

兰泽接下去打算举例，继续吹生化分析器－生化编辑器这对cp的应用。

兰泽只简单地列举了几个做过的微生物，还没有深入地充分地吹下去，部长大人打断他：“这东西不错啊，你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