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破绽是那个简奶奶。我让手下检查过那个简奶奶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堕落的迹象。那么,她卧室床下的深渊印记是怎么来的呢?士兵们和行政厅的官员,都是互相监督着进入,他们没有机会。有机会做到的,只有你和那位古德里安秘书。
那位古德里安秘书是渥金的信徒,我让人查过他的家里,的确发现了很多渥金的神像和教义。相反,在您的家里,我查不到任何有关神明的东西。神像、神龛、神坛、教义,什么都没有。”
“您会去开馆检查尸体,这我的确没想到。”麦克米兰觉得自己输得不愿。的确,一旦简奶奶不是堕落者,那么调查的人必然会怀疑有机会做手脚的人。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拉夏有些疑惑,“你为何画蛇添足,弄一个假的堕落者出来?这应该和你们的计划无关吧。”
“我只是想让你们注意到它。”麦克米兰平静地答道。
“为什么?”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玫瑰城一个机会。虽然,我已经堕落了,但是,我不希望我执政的城市陷入灾难,我也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堕落者出现。
堕落者,必须死!”
“哦?这倒有趣了!你不也是堕落者嘛?为什么希望自己人死掉?”
“他们不是我的‘自己人’。堕落者是世界的毒瘤,他们孵化着这个世界,给世界带来痛苦,给人们带来绝望。这个世界不需要战火,人们渴望和平。”麦克米兰坦然答道。
麦克米兰出身于贫民区,自由父母双亡,被贫民区孤儿院收养。正常来讲,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12岁后离开孤儿院,成为街头的乞儿、小偷,或者加入帮派,然后在一个凄冷的雨夜里死去。
从出生,到死亡,都无人知晓。
幼时的麦克米兰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在这个世界,改变命运并不容易。
剑与魔法,他没有接触的机会。他所能接触的那些强大的帮派,里面多数也只是些普通人而已。只是吃的多一些,比一般人壮一些,打架狠一些而已,即使他加入帮派走运学到一招两式,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打手而已。
想加入军队,首先他得活到成年。其次,他不是平民,也没有资格。除非发生大型战争,领主要全民征兵,否则参军是那些不愁温饱的自由民才有的资格。
而想学到知识,也不容易。这个世界多数人是不识字的,知识掌握在贵族、教会和中大型组织手里,其他像学者、书记官之类的人不会教他,他也没有报酬请老师。
最后,他发现了唯一的机会。
受难之神伊尔马特的教堂,那里是唯一不拒绝贫民读书写字的地方。每周一、三、五,教堂会对贫民开放,任何想要学习知识的人,都可以跟着教会收养的孤儿一起学习。
于是,从6岁起,麦克米兰每周三次,冒着被小混混或其他什么人杀死的危险,连夜赶往神殿区的受难之神教堂。聪明、刻苦,加上危机感,他学的比任何人都好。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一个受难之神的牧师,因为年迈需要人照顾,于是相中了麦克米兰,收留他照顾自己,作为酬劳,牧师负担了他的学费,让他可以正统地接受教育。
接下来,便是一帆风顺了。
麦克米兰以优异的成绩,被一名书记官推荐进入行政厅,从见习书记员干起,直至最终被亚历山大伯爵赏识,被任命为玫瑰城行政长官。
可以说,麦克米兰的生平,可以称得上传奇。大陆上有像他这样从贫民变成勋爵,做到一城行政长官的,可谓凤毛麟角。
他的故事,激励了许多贫民区的孩童。人们期盼着像他自己,通过努力,通过奋斗,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拉夏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堕落者?
是渴望力量吗?或是金钱、权势?甚或是美女?
“贫民区的那些孩子听着你的故事长大,视你为偶像,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偶像竟然是一个堕落教徒,而且还绑架了他们。”
拉夏有些可惜,他曾经也很佩服麦克米兰,佩服他的生平,佩服他的廉洁、刚正不阿和才能。
“绑架他们,非我所愿。奈何我只是一颗棋子,我的意志,我的想法并没有作用。”
“那么,你是如何成为棋子的呢?你现在得到的这一切,仍无法满足你吗?”
“生活,从来就不容易。勋爵,你真的认为。一个如我这样的贫民,有机会、有运气,得到我今天这一切吗?”麦克米兰反问道。
“什么意思?”
“我的成功,努力只占九成而已,剩下的一成,是外力。而这一成外力,才是我能成功的真正原因。”
“外力,你是指堕落信徒吧?”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是他们亲自相助,也有可能他们是间接相助。我是在自己慢慢堕落后,才发觉自己往日有受到了他们的侵蚀。
没有他们,一个6岁的孩童如何能平安地在深夜,从贫民区前往神殿区?
没有他们,为什么受难之神的牧师会选中我,而不是教会自幼收养的孩子?
太多太多的偶然了。
虽然他们做的并不多,也从未让我有深入接触的机会,但我知道,没有他们,我活不到今天,也坐不了行政长官麦克米兰。”
拉夏闻之,一股凉气从脊骨直冲大脑。堕落者,已发展到如此规模了吗?竟然可以不知不觉安排一个人的命运。
“你既然恨他们,何不把他们的踪迹告诉我?”拉夏问道。
“我做不到。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我只是一颗棋子,他们都是单向联系我。他们让我知晓了他们的存在,却不让我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
他们让我知道是他们让我得到现在的一切,也便是让我知道他们随时都能毁了我。
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会通过各种方法传递信息给我,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主人是谁。”
麦克米兰自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