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即使你对我说清楚,我也不见得会阻止你回来。”
顾清鸿放开她走到桌边坐下:“我醒来的时候已出了苍辰境内。”
“醒来?什么意思?”肖辛夷震惊道。
“离开桃源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后来我派人去桃源村找过你,但你已经离开那里了,我的人查到是苍辰五皇子将你带走,知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这样…你便放心了吗…”
在见到他之前,肖辛夷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象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回来。但她唯独想不到理由是皇帝需要他。
是,他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是继位第一人选,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可,他对她的承诺呢,是过眼云烟,还是逢场作戏。
“殿下,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民女有一事相求。”
顾清鸿看着跪倒在地的肖辛夷不悦道:“起来说话,你想要什么。”
“请殿下让我带着阔儿出宫。”肖辛夷的神色和身形一样坚定。
“不可能。”
“殿下,您后宫佳丽无数,以后会为您诞下更多皇子,阔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求殿下成全。”
“怎么会是唯一的孩子,以后你和我会有很多孩子,阔儿是我们的长子,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顾清鸿走到肖辛夷面前蹲下身与她对视:“你不想待在我身边吗?”
“民女身份卑微,配不上太子殿下,民女只想找一处清净之所将阔儿扶养成人。”
顾清鸿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怀里抱着我们的孩儿,嘴里却说配不上我,你这是在跟我置气吗?”
“民女不敢。”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负了你,以后我会加倍补偿给你,父皇让我纳李钰为正妃,我没有答应,正妃之位只能是你,我回去之后便向父皇请旨册妃。”
“正妃之位便是你对我的补偿吗?”肖辛夷抬头,从地上缓缓站起:“你曾说过认定的妻子只有我一人。”
“我的妻子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那李钰公孙雨霖和冷墨妍呢。”心痛到无力,本应撕心裂肺的一句话辗转出口轻如鸿毛。
顾清鸿轻笑:“终于生气了,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这样看来你还是在意这件事。”
肖辛夷看着他翘起的嘴角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笑的出来,这段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与之前判若两人,还是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她从没有真正认识过。
顾清鸿回头见肖辛夷抖如筛糠,伸出手就要揽住她,肖辛夷侧身躲开,顾清鸿落了空也不恼:“我的妻子从来都只有你一人,至于她们,都是父皇为了巩固朝政收买人心才送到我宫中的,与我而言,她们只是工具。”
“我呢,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
“不是身上带着洛家血脉的工具吗?”
“辛儿,你一直说的洛家血脉是什么,你父亲姓肖,你母亲姓江,你为何会有洛家血脉,洛家血脉又有什么用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乱世”是师门秘辛,这件事肖辛夷从未对诸葛清鸿说起过。但当今皇帝是知道的,她以为顾清鸿已经知道了。
“我祖母姓洛。”
“所以呢,洛家血脉有何用途。”
“可以催动乱世。”
“那把已成粉末的古琴?”
“是”
“古琴毁了,洛家血脉可还有其他用途。”
“没了。”
“既然没了,我要洛家血脉有何用,我想要的只是我和你血脉相连的孩子,为什么你不相信呢。”
“你说过你不会回皇城,你会陪我在山中一起变老。”
“辛儿,此一时彼一时,我虽然不能陪你在山中,却可以和你一起变老,宫中不好吗。”
“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清鸿沉默片刻:“我可以当她们不存在。”
“所以她们依然会留在你身边,还是你名义上的女人,我还是要和她们共侍一夫。”
“我可以只宠幸你一人。”
肖辛夷笑了,串串晶莹泪滴划过翘起的嘴角,凄美中带着讥俏:“可我只想要诸葛清鸿,你不是,你是顾清鸿。”
“你大概不知道孤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顾清鸿蹙起眉头带了怒意。
“是,民女与太子殿下不熟,自然不知。”肖辛夷与他抬眼对视,看到他生气心中竟涌出一股快意,若在她面前生气的是诸葛清鸿,她心中必然是心疼的吧。
“来人。”
顾清鸿暴怒的声音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稳的婴儿,瞬间嘹亮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殿下。”几个宫女战战兢兢的从门外进来。
肖辛夷正手忙脚乱的哄着怀中啼哭的婴儿,冷不防襁褓被人一把夺走,抬头一眼顾清鸿已将襁褓交给身后的宫女:“将小王爷带下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诺。”宫女接过襁褓转身就走。
“你还给我的孩子。”肖辛夷就要去追,手腕被顾清鸿捏住,她的内力在他压制下消失殆尽。
“那是我的孩子,她们要带他去哪。”
“左右不会出了宫,你怕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与孤不熟,现在孤就让你知道到底我们之间熟不熟。”说着拦腰横抱起肖辛夷向软榻走去。
“顾清鸿,你无耻,放我下来…”
“做我的妻子就要履行妻子的责任,我的孩子你都生下来了,怎么现在就成无耻了。”
撕扯间衣衫还未除尽,只听门外有宫女在高声禀报:“太子殿下,“暖阳殿”中差人来请,冷良娣突发心疾已疼昏数次。”
顾清鸿身子一顿,将手从肖辛夷破碎的衣衫中抽出穿上外衫,回头看了眼榻上面如死灰的人后匆匆离开。
如果人的心可以掏出来,属于肖辛夷的那颗一定碎成了无数片。怎么会那么疼呢,像是被人用闷棍打断了骨头,骨头一头还连着筋,每呼吸一下,就像有人狠力猛拽断掉的骨头,那连着骨头的酸楚从心底痛至四肢百骸。
“姐…”秦悠悠从外面闯进来,胡乱的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悠悠,我们离开这里。”
“好,我们走,回家。”秦悠悠扶肖辛夷起来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家,在哪里。
两人还未走几步,两道黑影将门口堵住,是皇宫血卫。
肖辛夷松开秦悠悠的手:“悠悠,你走吧,我已经不能用内力了,今日走不了了。”
“姐,我怎么会丢下你,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带你走。”秦悠悠向前一步挡在肖辛夷面前,拉开架势警惕看着对面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
肖辛夷扯过秦悠悠,轻柔的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掖到耳后: “傻丫头,今日就算拼掉我们两条命,也从血卫手下逃不出去,你还有念儿,别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要拼死的。”
“姐…”
“他要留下的只是我一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们,你和华如江现在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让我挂念。”
“姐…”秦悠悠泪水在眼中打转,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悠悠,走吧,你留在这里我会担心,这皇宫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你放心,我会出去的。”
“不,我不走,我不能留你在这受人欺负。”
若是真有人要欺负她,秦悠悠这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又能做什么。
肖辛夷叹了口气,还未说话,一道苍老的声音高声道:“传皇上口谕,命肖氏进殿见驾。”
她被顾清鸿带进宫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肖辛夷是见过当今皇帝的,六年前在皇城外面,当时他还是落月王,那时的他虽已显老态,但精神尚可,还能于兵荒马乱中游刃有余,统领数万人马南征北战。不过六年而已,坐在殿中批注奏折的老人已满头银丝,眼窝深陷颧骨凸起,时不时的干咳数声。肖辛夷进殿的时候皇帝正咳的满脸通红,寂静宫殿中只有老人的咳嗽在层层回荡。有宦官在一旁轻揉他的后背,咳嗽过后有宫女端过清水侍奉他漱口,待皇帝端坐在龙案前,他身边的宦官站直身子高声道:“传肖氏。”
肖辛夷跨过高高的门槛后跪倒在地:“民女拜见皇上。”
“起来回话吧,赐坐。”皇帝语气温和,若不是身份地位悬殊,倒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一般和蔼。
“民女不敢。”肖辛夷身形不动,亦未抬头。
皇帝看着跪在殿前不卑不亢的身形叹一口气:“果然随了绾芸的性子,看似温和柔弱却主意大的很,算起来我和绾芸也算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她遇到你父亲,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飘渺的声音让殿中人恍了神,苍老的声音中有对往事的怀念,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却独独没有遗憾。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他亦从未后悔过当年的选择。当年若不是那惊鸿一舞,或许他此生都不会理解何为刻骨铭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