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洞穴里奔逃着,被庄赦打下来的钟乳石似乎的确阻碍了黑衣人,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效果,他几刀劈开钟乳石,随后又追上来。
这时已经没人在意云陟明那异常的向后飞了,他们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隧道中穿行,而背后那个黑衣人,则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这地下的洞穴四通八达,他们始终能够找到一条逃离的路线,但是问题是,这么一直逃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
孙盘最先意识到了这点,脚下一别,整个人转了半圈,面对着背后的黑衣人,直接喊道“你们先走!”
庄赦看到这一幕,急忙大吼道“孙兄,一起走!你打不过他!”
话音未落,朴刀和倭刀碰撞在一起,那个人,那个黑衣人挥舞倭刀就像是玩弄一根树枝一样,那把刀从各种诡异的角度袭向面前的孙盘。孙盘扎好马步,凭借着自己在军中多年的经验,摆出一副最保守的姿势,护住要害。原本这样的架势,应该可以让他抓住黑衣人破绽然后反击,但是黑衣人的速度根本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破绽,每当孙盘看到一个“破绽”,黑衣人便会再攻出一刀。
孙盘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在一刀换一刀的交换中让黑衣人迅速瘫痪所以只能这样不断地招架着。
“你是哪位旗下的?”孙盘一边招架,一边大声问道。他作为征倭时期的老兵,对于每位将军旗下的战兵水平都有非常详细的认知,面前这位,肯定不是老主人孙正然旗下的。
那人笑了一声,随后说道“看你还有些能耐,就告诉你吧,孙正然的家仆,禁军皂云营!”
听到这话,孙盘心里忽地一惊,禁军皂云营是当年靖元皇帝的亲兵,后来征倭结束之后皂云营仅有一百多名的兵将都被分到了各个重要卫所,与郡兵不同,他们是直属于皇帝的禁军精英。
“请问一句,您为哪位做事?”孙盘又大声问着,如果他说了,他们身后的庄赦身为朝廷命官,只要活着回到京师,就能把这件事上报。
“呵,怎么可能告诉你!”黑衣人说罢,朝前一脚蹬出,孙盘拿刀一挡,而那黑衣人则踏着孙盘的刀朝上一跃,一脚踩在孙盘肩上,直取拿着木筒的庄赦。
如果让他这一刀直接奔着庄赦刺过去,那庄赦必然会丢了性命,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庄赦拉着的姜小幺。
姜小幺抓住了那半秒不到的间隙,循着气味朝着黑衣人的侧腹一撞,脑袋直接顶到黑衣人的小腹处,黑衣人朝着石壁不受控制地飞去,连撞断几根石笋,又站起来,拔刀又冲向庄赦。
孙盘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忙横在庄赦和黑衣人之间,一刀直奔黑衣人咽喉。
朝前冲着的黑衣人见孙盘这一招有舍命一击的意思,躲不好躲,硬接的结果可能是伤筋动骨,便朝旁边一滚,倭刀奔着孙盘的侧肋刺过来。
孙盘前一招已经是已经是把全身力气都使了过去,现在侧肋死角被袭,完全没有半点机会防住。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自己侧面传来了一声金石碰撞的声音。
云陟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的侧面,手中白玉短剑格住了那把倭刀,而黑衣人露出的一双眼睛惊奇地看着挡住了他这一刀的云陟明,随后双脚一蹬地,朝后连连撤了几步,和面前的云陟明对峙着。
云陟明站在那里,右臂无力地下垂着,左手拿着那把白玉短剑“你们先走,我会跟上的。”
“云姑娘。。。”
“走,你们打不过他,”云陟明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只是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那个黑衣人“我会跟上的,不用担心我。”
孙盘看了眼云陟明,想起那次几个怪人莫名其妙消失的事情,咬咬牙“庄大人,他的目标是您,我们先走,云姑娘既然这么说,她肯定有办法!”
庄赦看了眼云陟明的背影,叹了口气“我们先走。。。”
很快,就只剩下了云陟明和黑衣人两人。
“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那黑衣人低声说着,同时警觉地向后撤了几步摆好架势“你应该珍稀,皇恩所予的命。”
“您哪位?我们见过么?”云陟明冷笑两声“我劝你尽早回头,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我能做到什么程度的话。”
那男人听到这话,疯了般扯下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了那张骇人的脸。
他的头上,没有半点毛发,整个仿佛都被火烧了一遍一般,满是狰狞的烧伤疤痕,眼皮和嘴唇都已经被烧光,露出狰狞的牙床。那一双瞪圆的黑色眼球看着云陟明,眼中满是燃烧着的仇恨。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也当然知道你能做到什么,所以我向上头申请跟着你,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机会,你处心积虑想要藏下你回来这件事,我们可是清楚得很!”他发出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吸入了煤灰的老人一般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云陟明,你真的不该回来,多少人,想要取你性命呢!”说完,他直接朝着云陟明的方向扑来。
云陟明也不惊慌,颈部的那个红色细线突然裂开,一只鲜红的蛇眼盯着冲上前的黑衣人。黑衣人看到此景,高声吼叫一声“小把戏!”随后双手带着万钧之力挥刀朝下一劈。
云陟明看这一刀必然是挡不下来的,便朝旁边一滚,想要从侧面攻向黑衣人。怎料想黑衣人一刀落空,随后很快下一刀直接横着一斩。云陟明想要抬右手抓住刀的中段直接控制住黑衣人手中的刀刃,但是怎料想右大臂突然让她慢了一下,右手直接被砍了下去。
黑衣人见状,双手举刀过头顶,高声大吼“魔女受死!”
云陟明向后一滚,躲过这样一刀,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而黑衣人则直接冲上前去,几刀连续攻出,打得云陟明有些难以招架,身上多了数个食指长短的伤口。
黑衣人的攻势愈发猛烈起来,像是疯了一般朝云陟明砍去,砍的同时还大声叫道“孽种!鬼怪!今天就是你受死的日子!”
云陟明愈发地难以招架,就当黑衣人一刀砍向她的右臂时,她肋下突然传来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整个人又慢了半拍,这次,整条右臂掉在地上。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欣喜若狂,拔刀像是切豆腐一样直接刺进了云陟明的小腹,拔出之后,又朝左边一刀斩下,将她的左边的小臂也砍了下来。
但是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刀上传来的手感,过于奇怪了。不像是切割肉体,倒像是切豆腐一样,轻松得让人反而心生疑惑,他到底砍的是什么?
他看着面前这个目光呆滞,没有半点反应的云陟明,朝后退了几步,双手持刀,四处扫视着。
“魔女!你在玩什么花样?”
“魔女!你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他急忙转身朝后一斩,却发现什么也没砍到。背后,就是刚刚他来的那处甬道。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花朵腐烂一般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是一只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而后,铜锈的味道和松木燃烧的烟味像是潮水冲进溺水者的口中一般疯狂地涌进他的嘴里,占据了他的肺。
他连连咳嗽,嗓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攀附在上面,他急忙清痰似的把嗓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尝试了许久,像是一只爪子在他喉咙上用力一抓一般,他不受控制地用力咳嗽起来。
最先被他喷出来的,是一口血痰,浓浊的痰中,无数条细线般的白色肉虫在其中蠕动着,第二口,是半个红色的眼珠,这个残缺的眼睛,像是活着一般盯着他,而第三口则是单纯的鲜血,这口血,冰冷而粘稠,像是初冬尚未结冻的河面,冰水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