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纠坐在安府花园的亭子中,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的父亲,已经行将就木的安蓝。
自从新帝登基之后,安蓝在早朝时被直接赶了出去,而后,安蓝整个人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安府上下心里都再清楚不过,这老爷子,估计也没有几天日子好活了。
老人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安纠“儿,儿啊。。。”
“老爷子。”
“小姑娘。。。我是说,小丫头。。。送到。。。老二那边了么?”
安纠握着安蓝干枯如老树枝条一般的手“送过去了,送过去了。小皇帝忙,我们安排了个替身在后宫里,估计这段时间,他还认不出那到底是不是‘安太后’。”
安蓝无力地点点头“好啊,好啊。。。送出去,就好了。。。不过,小丫头那边。。。倒是次要,二皇子。。。要尽快送过去啊。。。”
安纠点点头“是。。。是。。。老爷子,您歇歇吧,我这段时间,再运作运作。。。”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凑到安纠身边“老爷,天使传陛下口谕,说是要传您入宫议事。”
安纠点点头“好,准备车马,我这就去,”随后转头望向旁边的老人“父亲,我去去就回,您别担心。”
他走出安府,乘上马车,一路来到皇宫门口,几个太监引着安纠一路走到御书房门口。安纠发现不知何时,御书房门口多了两个带刀的侍卫。太监高声报了声“中书右丞安纠到!”
“进来吧。”
门打开,安纠走了进去,周震坐在桌子后,左右分别立着郭渺和孟新两人。他跪了下去,高声道“吾皇万岁!”
周震没说话,仅仅是在翻着手中的奏折,翻了一会儿,放在一边,双眼在桌上扫视了一圈,微微皱起眉。而就在这时,旁边的孟新将一个折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周震拿过折子,打开,扫视了一眼,点点头,随后直接把折子甩到安纠面前的地上。
他一句话也没说。
安纠心想八成是出大事了,最差可能是他偷偷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安太后”运出京城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他现在所能祈求的,也只是皇帝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但是当他拿起那个折子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样的祈求,完全是徒劳的。
折子最前面的一句话,便是“缉事厂西卫彭玉报:”。
他已经没必要继续看下去了,这个折子的内容,显然两边的孟新和郭渺一清二楚,就更别说坐在中间的皇帝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周震那冰冷的目光投到安纠的身上“把安太后运出京师,送到你在泓州的弟弟那里。。。要经过匪军的控制区。。。我很想知道,你准备怎么让他们安全地通过匪区,进入到,被围困旬月有余的江南郡城中?”
郭渺从旁边又拿起了两封信件,拆开来简单地看了看“安大人,陛下不会一次就治你的罪,你仍然有很多选择,比如在‘通匪’和‘拐骗’之间选一个。”
“这。。。”安纠大概明白了,现在他仍然有些解释的空间,如果他是“通匪”的话,那按照周震的性子,他脑袋八成是保不住了。但是如果,他能通过解释把这件事变得不是那么严重的话,也就好办了。
“陛下,我。。。”
“谁让你说话了?”周震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安纠“从你派人把太后偷运出宫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们在偷运太后之后的下一步,恐怕就是把我弟弟偷运出去吧。”
安纠浑身发冷,他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早就知道他们把太后偷运出宫,而当他们把太后运往泓州之后,皇帝手中就有了证据。
他呆愣在原地,恐怕这件事早在他们筹备阶段,皇帝就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这样一来,安家的得意算盘,就彻底破灭了。
他们最初想直接刺杀周震,这样一来,二皇子自然继位。但是周震身边,又是缉事厂又是雁翎卫,他们根本没法找人动手。那么就只能出下策,把皇子太后转移出去,如果可以的话,让泓州的义军另立朝廷。
但是这招显然也破产了。
旁边的孟新和郭渺,也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安纠大概能够想到,如果安家正式退出政治舞台的话,那么军队方面的真空会由郭渺填补,而政治方面的真空则会有孟新填补。两人是对安家的清洗的直接受益人,他们两人也必不可能为自己说话。
安纠咬咬牙,心中大概已经明白了现在能够做出的选择,他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臣,听候陛下发落!”
周震微微点点头“嗯,即日起,将安纠革职查办,将安家一切爵位、荣衔剥夺。安纠以及安家上下三族以及家中使唤佣人,收入天牢,严加审讯。”
旁边的孟新和郭渺猛地一低头“是!把人带出去!”
两个侍卫推门而去,押住安纠一路走了出去,而周震手中则仍抚弄着面前的一个折子“孟新?”
“臣在。”
“你派人去提审他家的每个人,每个人都要审,审得越严越好。”
“是。”
“另外,请我弟弟喝一杯。”
孟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就反应过来,又一点头“请殿下喝点什么?”
“随便,你定吧。”
“是。”
“然后是郭渺。”
“臣在。”
“宁鄱防线巩固好,千万别出了岔子,贼军不敢攻岱州,但是他们攻宁鄱一带还是可以的,”周震合上眼,深吸一口气“西北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就差泓州了。”
“是。”
“行了,你们两个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周震看两人走了出去,站起身,看着旁边的地图,现在朔州、岱州已经不受掌控,舜州流贼四起,肃州大乱方靖,只要拿下泓州匪,他便可以让岱-燕-朔的一群老兵头对他心服口服,而他,自然也就是大胤的中兴之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缩在一旁的榻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