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格外熟悉的长发霞衣女,此刻就坐在窗前,而短发霞衣女,则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庄赦看着两人,突然想起昨晚短发霞衣女和盘发霞衣女发生了冲突,急忙走进屋中,随手将门关上,然后反锁,走到两人身前。
“她,这是怎么了?”
“昨晚玩过了,”长发霞衣女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和温柔的感觉,她撩起短发女孩的刘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她的树已经不见了,已经死了,但是她却还用那么多的力量,自然会这样。”
“树。。。死了?”
“对,她的树就是老钦天监里面那棵,被那个老人烧掉的那棵,”长发霞衣女站起身,看着庄赦“你,知道什么了么?”
“嗯,”庄赦点点头“在这里被杀,会变老这类的事情。”
“啊,是没什么用的信息,”长发霞衣女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你在这里被杀,结果和在外面被杀区别不大哦,都会直接招致你寿命的减少,甚至终结,你在这里被砍一次,实际上一切也就结束了。”
“有。。。那么夸张么?”
“你今年多少岁?你被杀一次,真的还有反抗的余地么?”长发霞衣女脸上始终是那种过于温柔和平和的微笑“不要因为这里是环境,就觉得自己的命不重要了哦。”
庄赦叹了口气,心中挣扎了许久,才开口道“姑娘,我,害怕了。”
长发霞衣女迟疑了一瞬,随后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笑容“那,不继续了?”
庄赦没说话,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给出这个答案,他知道对方的继续指的是什么,但是他真的能对着这位霞衣女,给出自己的那个答案么?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变成废人的哦,”长发霞衣女站起身,俯视着外面街头的行人。
“废。。。废人。。。”
“人的诞生,都是身负着使命的,普通的孩子,要为他的家族传宗接代,大家族的孩子要为他的家族带来荣誉。这些仅仅是出生之后的使命,而在生命之中,人们也会背上许许多多的,更为沉重的使命。”
长发的霞衣女低头看着短发的霞衣女,轻轻地抚摸着她轻薄大氅的衣料“我和她,都是使命失败了的人,这孩子的使命随着大树一同消逝了,而我使命的失败,则造就了她的悲剧。我们都是失败者,因此我们才希望别人成功,我和她都希望你能够触及龙子,去完成您心中未竟的成就,但是结果。。。如果你想在这里作废人,那也就仅此而已了。”
庄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霞衣女所说的东西,太沉重了,和龙子的沉重不同,她给了自己太多帮助,而他难以像是一个一味榨取其他人的爱的人那样,就这样忽视这一切。
这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比龙子那种仿佛是抓挠着他身体的痛楚,而是如同在他胸口塞了些什么一般。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长发霞衣女坐在床前,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待在这里做废人的话,千万不要告诉她,她会追着你把你砍到死的。”
庄赦坐了下来,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开口道“姑娘,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呢?”
“你的温柔令我无法选择安逸,令我痛苦”——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你又为何对我温柔以待呢?”女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头看着他,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我在那时,只是一个不能动的废人,你。。。为什么选择了与我那样温柔的交谈呢?”
庄赦愣在那里,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只是温柔地和那个姑娘说了几句话而已,而她似乎却把这变成了选择庄赦的理由。
两人就这样如同一对午夜之中沉默的夜枭一般,过了许久,女孩才再度开口“因为你心中有悲悯,你对一个被剥了皮的女孩,会展现出你的悲悯,而那个老怪物不会,清安可能也不会,我从未见过有任何被龙子迷住双眼的人,心中仍抱有半分悲悯,你是其中之一,我相信,你将以悲悯,行龙子的力量,而非以力量,去盖过悲悯。”
“您太抬举我了。”
“没有哦,我见过的人。。。似乎也不多的样子,但是,你是我见过的少数的好人,”长发的霞衣女轻抚着短发女孩的脸庞“你想选择什么,我不会干预的。”
两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我出门逛逛。”
“好。”
庄赦离开了房间,走在街上,周围平静的一切,虽然给他一种极为真实的感觉,但是他却觉得愈发不真实起来。
梦境无论多么真实,终究是梦境,或许有人想要留在梦境之中,但是那样的结果,可能就是人与梦境一同消逝。
他这样想着,不知何时,来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之前。抬头一看,上面是是一个叫巨大的牌匾,牌匾上面写着“文牍馆”这朴实无华的三个字。
疑问在庄赦心中缓缓升起,这种梦境似的地方,文牍馆是用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有文牍馆?意义是什么?按理来说,这样的文牍馆,通常都是用来记录一些关键事件的,但是这样的城市,根本没有所谓的关键事件值得记录,那么这个文牍馆,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走到文牍馆门口,却发现门内的一个小板凳上坐着一个身披黑蓝大氅的青年人,看到他要往里进,便微笑着用刀柄拦住了他。
“抱歉,里面只有公差才能进去。”
庄赦听了,连忙讪笑着点头,退到门外,随后绕着这文牍馆转起圈来。
这文牍馆的建筑,在整个城市中都属于偏大的。这样巨大的文牍馆,必然有它所记录的东西,但是这座城市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这样一座文牍馆记录的?
他看了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回到了旅馆中。短发的霞衣女此刻已经睁开了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而长发霞衣女看着庄赦回来了,开口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么?”
“算是吧,城里有一个文牍馆,很大的建筑,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庄赦说着,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姑娘,短发姑娘,是您的妹妹?”
“算是吧,她的树是自我的树中生出的,我算是她的长姐。”
“你的树,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不记得了。。。等等,你让我算一下。。。”霞衣女想了想,开口道“我的树,生过七颗果实,除此之外,似乎总共度过过五十三个春秋。。。”
“五十三个春秋就是。。。五千三百年么!?”
“应该。。。是吧。”
躺在床上的女孩双眼盯着庄赦,面露无奈的神色,开口道“长姐自己迷迷糊糊的,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的,长姐的树是最古老的三棵树之一。”
“那这里这棵树,应该有多长时间?”
短发的霞衣女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巨树,想了想,说道“这棵树应该是二十多个春秋吧,不过产果应该只是第二次。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刚看到这里有座文牍馆,如果这里真的是第一次产果时的幻境的话,那这个文牍馆中,应该有当时的史料之类的东西。”
“你要去的话,我可以晚上。。。”短发霞衣女话说一半,被长发霞衣女捂住了嘴。
“你要去的话,自己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