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赦想了想,决定还是带上她,不管她背后藏着的是什么,也不管她身上有多少个谜团,她曾经为了庄赦一众人而被怪物丢出的怪人砸中,这是事实。她不管怎么说,都和庄赦一众人从谢丫村杀了出来。
他开口道“云姑娘,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去一趟舜州金安郡,你要一起么?”
云陟明听了,显然变得兴奋起来“哦?金安郡?听说那是前朝的都城?”
庄赦微微点头,双眼朝楼顶上的那两个西陵卫瞄了一下“这样,我们去我家聊。”
说着,他带着云陟明,便来到了自己家中,把姜小幺也叫到书房中,三人围着案子坐了下来。
“小幺,没人在偷听吧。”
姜小幺仔细听了听,开口道“没有。”
庄赦点点头,说道“好,那我把事情给二位说清楚,我是钦天监灵台郎这二位都已经知道了,我到东海郡的目的,是肃平祸乱,而现在,钦天监五官正为了大胤江山,准备让我去寻龙子。经过一系列的对古籍的调查,我确定舜州金安郡的陵云山老钦天监,有龙子的线索,这一次,生死未定,如果你们不愿去的话,我不强求。”
姜小幺听到庄赦这番过于严肃的话,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拆下右眼的纱布,将那个蓝得让人生畏的眼球露出来,口吻像是念着祭文的牺牲一般“海中的君主愤怒已被平息,这副残躯也已然变成他所舍弃的玩具,真血的主人,你是我在这地上唯一的主人,我自然追随您。”
听到这话,旁边的云陟明突然掩嘴笑起来,她拢了拢头发“什么鬼,小幺你说话好怪,庄赦,我跟你去,毕竟在这边也显得无聊,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生命危险,我可能会先跑掉,你不介意吧。”
庄赦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点点头“你我萍水相逢,无缘无分,你愿意陪我们去已经是帮大忙了,万分感谢。”
云陟明微微点点头“好,那什么时候出发?”
“我觉得,尽快出发好一些,到金安郡采买一些必备的东西,”庄赦看了看旁边的姜小幺和云陟明“尽快走,我怕情况有变。”
云陟明点点头“可以,那我们明天出发,什么时候?”
“寅正行么?”庄赦看着云陟明“尽早走,快马的话一天路程,晚上就能到金安郡过夜。你们看怎么样?”
“我无所谓。”
“好,小幺你也没什么问题吧,”庄赦看着姜小幺。
她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态,突然皱起眉,吸着鼻子“怎么回事?味道,东北方,味道有些奇怪。”
庄赦蹙眉,凑到姜小幺面前“怎么了?怎么奇怪了?发生了什么?”
姜小幺突然露出一副仿佛万箭穿心一般的表情,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断地颤抖“醒了,醒了。。。尘世中的其他,其他君主,醒了。。。”
庄赦看着姜小幺的样子,这个女孩一向神神叨叨,但是话却准得不行。君主在姜小幺的话里通常是指螭,姜小幺口中的“其他君主”八成是指除了螭以外的其他几个龙子,其他几个龙子的苏醒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是龙子如果和螭一样具有意识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在尘世之间给予权能,让凡人成为他们的眷属。到那时,估计就又会出现当年古帝统一九州之前的情况。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陟明,没太在意云陟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诧,看着担忧的云陟明,他开口道“云姑娘,你先回去吧,明天寅正,在我家门口,我先去跟钦天监要两匹快马,明早出发。”
云陟明点点头“小幺不会骑马吧,这样,你要两匹,一匹带行李,一匹骑,到时候随时换,我会从清明世要马的。”
“好。”
庄赦看地上的姜小幺仍在不断抽搐着,挣扎着,先是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她的卧室床上,盖好被子。这时,她身体仍在不断颤抖,但是嘴唇已经开始翕动。
“怎么了小幺?你大声点?”庄赦凑到姜小幺的嘴边,尝试着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药。。。我的药。。。”
庄赦皱起眉,突然想到姜小幺经常嚼的药草,“她的药”应该指的就是那些药草。他拿起旁边姜小幺的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将里面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药草倒进姜小幺嘴里。
姜小幺似乎仅仅是在嗅到那药草的一瞬间就变得多少有些安静了,药草到了嘴里之后,更是直接本能地嚼了起来,嚼了一会儿,她身体的抖动就停了下来。很快,她便已经不再颤抖,平稳的呼吸代替了刚刚无规律的痉挛。
庄赦看她的状态稳定了下来,决定直接去钦天监要马。他换上官服,锁好门直奔钦天监,而到了钦天监之后,却发现开着的书房门,只有清玄官正的。其他几位官正的书房门,都被锁了起来。
中官正清玄,听起来似乎是所有官正中最大的一个,他的年龄的确是所有官正中最大的,已经是年过百岁的老人了。而他的身体,在所有官正中也是最差的,经常能够看到清玄官正走着走着突然咳嗽起来,然后一口黑血吐在地上的场面,不过也正是因为身体似乎很差的缘故,清玄也是唯一一个常年待在钦天监基本不出门的官正。
但是问题是,庄赦跟清玄一点都不熟。
清本是他的顶头上司,清元在清本病了后代替清本成为了钦天监主事的人,清正这人很亲民,甚至和钦天监的小吏们都打成一片,清安则是时常出现在街头巷尾的剧场中。只有清玄,似乎和谁关系都不近。
现在,似乎要马这件事,也只能找清玄官正了。
他走到清玄的门前,还没进门,就闻到屋中一股淡淡的烧灼味道,这股烧灼味儿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草药香味,像是空中拂过的蛛丝,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却难以触碰和掌握。
庄赦轻轻敲了敲清玄的门,里面传来一声“哪位。”
庄赦低头应到“灵台郎庄赦,有事烦请清玄官正。”
“什么事?”清玄官正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瘪枯槁,比起其他四位官正,他真的像一位老人,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庄赦听到清玄并没有让他进去,于是驻足原地,开口道“在下明日要前往金安郡陵云山,烦请清玄官正批下快马两匹。”
里面的声音说道“可以,”随后,便是纸张抖动的声音“接着。”
老人的声音带出了一张纸,上面是清玄手写的批条,盖着钦天监的印。庄赦朝着门一躬身“谢过清玄官正。”随后,便直接离开了。
清玄听到屋外的人离开的声音,叹了口气,站起身,迈着步子走到清本的卧室门前,低声道“他要往金安郡去了。”
里面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发出低沉的声音“麻烦你了。”
清玄叹了口气,点点头“不麻烦,说到底,这终究是我欠你和师父的人情,只不过,金安郡啊,那个地方是真的不想去。”
“没办法,毕竟你对这个是最熟的,”里面的声音也带着种无奈的情绪“是吧,洪兄。”
听到这个称呼,清玄官正全身上下忽地一振,呼吸也沉重起来,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过去。
“清本,你还是,不要这么叫了吧。”
“我懂,但是当年留的疤,现在还没好么?”
“这疤,会跟我到坟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