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仙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恐惧也没有仇恨，当然面对父母她还是有些惭愧和情意。

她心灰意冷地看着喋喋不休的父母，她感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的她只看见他们的嘴在蠕动，至于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了。

黄父在黄小仙的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她才清醒过来。

“小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母亲含泪说。

黄小仙摇了摇头说：“爸，妈，你们放心，至少我现在没这个想法，今天晚上我要自己好好想一想，在医院想自杀，怎么可能呢？你们听我的，我真的想好好静一静。”

黄小仙的白天被很多人打扰，单位的同事来了几个，尤其是林琳竟然也来了，还带来了水果。

但黄小仙怎么都看不出她有什么痛惜，反而是可怜她的样子。

黄小仙告诉李春红，谁都不许再来，如果来她谁都不见。

黄小仙在病床上，签署了一份授权书，把老总的权利过渡到公司调过来的副总谭泽手里。

黄小仙永远也忘不了谭泽当时的面部表情，那是一种小人得志的幸灾乐祸，黄小仙本来准备没人的时候叮嘱他几句，看他很怕黄小仙反悔的样子，她懒得说一句话。

“现在没有这个想法是什么意思？是以后有吗？”母亲的喊叫声将黄小仙喊魂一样喊了回来。

“妈，你现在可真行，好像侦探一样，连说话你也挑字眼。我是您的女儿，我能不能真寻短见你不知道？我也就说说而已，妈，放心吧，我下不了手。”

这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黄母与黄父吵架最厉害的时候，堂堂七尺男儿的父亲可是不止一次说过没法活了，小仙，我让你妈逼得早晚有一天得自寻死路。

每当黄小仙露出害怕的神情，黄母就叫嚣着说，你去死，你去死，谈恋爱的时候就喜欢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没死呢？

有一次妈跟黄小仙说，你爸最大的能耐就是说死，我跟他快一辈子了，他也没死了。

“妈，我随我爸。”

本来有些暴躁的母亲，忽然露出笑模样说：“那样最好，你爸叫嚷了一辈子，你刚出事的时候，他也说，如果小仙怎么样了，我可不活了，唉，这个家，全都靠我，再这么逼下去第一个死的肯定是我，我虽然不把死挂在嘴边上，但我一旦说出来，谁也挡不住。”

黄小仙扑哧一下乐了，母亲没绷住也乐了。

这可能是她们在最难的时候唯一的苦中作乐吧。

父母嘴里说着放心，却把事情全部安排给了护士，尤其是母亲，大意就是小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绝不放过医院，逼得护士也是一脸的触目惊心。

终于安静下来了，母亲临走的时候把护士都叮嘱烦了，而黄小仙对护士说：“你真的不用管我，一旦有事，我会按铃的。”

母亲带着心事离开的，黄小仙对她报以微笑。

她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是晚上的六点，护士们的交接几乎都是这个时间，让她觉得这个时间很是难熬。

恰在此时，武娜来了。

母亲说她出事的时候武娜来了不止一次，但她好了，她却没露头。

武娜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悲哀，她看见黄小仙第一眼就流下了热泪。

黄小仙也哭了。

她抱着黄小仙说：“小仙呀小仙，你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无论你经受多大的痛苦，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可悲的表情而已。

但武娜不是。

“张林什么态度？”武娜急切地想知道。

黄小仙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武娜说：“至少我能理解。”

黄小仙点头。

这就是黄小仙喜欢武娜的地方，不装，至少在她面前不装，如果她也和别人一样，大骂张林的虚伪，黄小仙心里可能会更不舒服。

“你要怎样面对眼前的境况？意志这个东西都是说给别人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黄小仙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看着武娜说：“混一天算一天，再过两天我的腿就没了，可我还有父母，我就算想死，也死得不安心。”

武娜再一次抱住她说：“仙呀，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我都不敢面对你。”

武娜的好，就是不喜欢东拉西扯。

“你就不能说一些鼓励我的话？”黄小仙故意把气氛放轻松些。

“鼓励你的话一句都不想说，你心里不知过了多少遍，只能劝你为了父母着想吧，这可能是你心里唯一过不去的坎。”

黄小仙知道自己就算把泪流干了也无济于事，就问：“你和他怎样了？”

这个‘他’就是总公司的李总。

武娜欣喜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个时候还有心问这个？”

黄小仙打了她一下说：“我不能每时每刻都想着我的腿要离开我吧？你就不能转移一下我的话题？说说刺激的。”

武娜开心了，说：“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在我说之前，你也必须诚实地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黄小仙牢记则止的话，什么都可以说，唯独这件事不能说。

她轻描淡写地说：“和初恋见了一面，走在山路上，发现有东西从上面下来，就被冲了下去……”

“没说谎？”

“真的没有。”

“初恋呢？也和张林一样？”

“差不太多。”

“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我算看透了，遇到这么大的事，就算我能理解，我想他们做的也比女人差劲。我相信，你的初恋要是遇到这事，你能溜之大吉吗？”

黄小仙想，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则止，她会毫不犹豫留守在他的身边，但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她没资格强求别人。

“你见到张林了吗？”

黄小仙摇头。

“幸好你们没结婚，不然……”

“都是命，你别转移话题了，说说吧，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了？”

其实黄小仙听李春红说，李总又有了新欢。

武娜却不以为意地说：“我拿他没多当回事，前几天一直在相亲，我们……怎么说呢，各取所需吧。”